“爹,儿子错了……”
西风哽咽着向他认错一番。
洛金玉听完,笑道:“不是什么大事儿,何需如此郑重。”又安慰道,“你与干爹亲近,视他如父,关心与心疼他乃人之常情,且你也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无需太过挂怀。”
沈无疾在一旁看着他俩父慈子孝了一阵,终于西风这傻小子意识到时候不早,告退了出去,还把门给关上。
沈无疾哼道:“可算走了,还以为你俩要说到天明呢。”
“你自己干儿子的味也吃?”洛金玉笑道,“他年纪小,分明也是为你好,却被你一通说了,自然要劝一劝,省得他想岔了。”
“还小呢?不小了,搁别人家,这年纪都该扔出家门自立了。”沈无疾道。
洛金玉笑着摇头,坐回去,拿起笔,一边道:“厨房炉子里有热水,你洗漱了便歇吧。”
沈无疾走过去,抱怨道:“这么久没抱你,你倒是不想念,大半夜的不和咱家一起睡觉,还写什么……”
他一边说,一边从洛金玉身后探头去看,这一看,愣了愣,一把捉住洛金玉的手,“你等等,你写的什么东西?”
洛金玉回过头看他,平静道:“按照我朝《婚律》,夫妻者其中一方上告另一人,应于堂前杖二十。但刑不上大夫,若这方乃在朝官员,则改杖刑为降职。我虽不曾上告你,但是我审你判你,我理应主动发函都察院询问此事。”
洛金玉说着,神色复杂,道,“以我前段时日在都察院办公交涉所察,他们许多人都对本朝各项律法很是生疏,大约是不会记得这条的。”
他忧心忡忡,“我上疏参奏都察院,至今也没下文,想来废除荫职、选拔真正有能之士一事,还是任重道远。”
“……你可还是算了吧。”沈无疾无可奈何,头疼得很,“这条怎么看都是不知哪个混账加上去的胡话,咱家看着都觉无耻,你还当真。”
这是何等的书呆子啊?!
洛金玉认真道:“不可算了。《婚律》此条不合理,我会另外上疏请废。然而,一码事归一码事,我实在无法忍受都察院的傲慢与无知。我此函,一则为求公理,不以自私立身,二则,亦是要讽刺他们,他们身为都察院,竟还需我自己发函询问触犯律法一事,他们应当感到羞耻万分!”
“……”沈无疾无力地扶额,“得了吧,还‘羞耻万分’呢,依我看,他们先得怀疑你有毛病……”
第248章
如今司礼监掌印之位空悬, 无论众人何等各有心思, 圣意不决, 仍让首席秉笔展清水代管大印。
展清水整日里忙得不行,好容易才寻得喘息时机, 却也不歇,径直去到东厂找何方舟, 邀他一起去探望沈无疾。昨日他去向沈无疾宣完旨意, 还得办些手续, 亦要紧着回宫向皇上复命,因此只问了洛金玉如今住址。
见是这等事儿, 何方舟也不推辞, 点点头应了, 与他出了东厂,在街上买了些寻常礼物糕点,便循着住址找去。
两人一路走得远, 若故意生疏不说话,反而尴尬, 像有什么似的。何方舟便语气温和、态度自然地与展清水寒暄,问他近日掌印是否习惯,云云。
展清水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事无巨细,恨不得都掰碎了与何方舟说。
这样一来,路上倒也和睦。
待展清水说得差不多了,也快到沈无疾如今的住处了, 他四下打量,叹气道:“这儿也忒偏僻了。”
他和何方舟还要比寻常人脚程快,却也走了老半天呢。
何方舟也四处看了看,安慰道:“地儿是偏僻了些,却也安静,看着也干净,不是什么乱巷子。”
“嗐,再怎么说,也是个……不好的地方。”展清水犹豫着,看着何方舟,意有所指地低声道,“沈无疾他哪儿都好,平日里那么聪明有本事的一个人,偏偏在那事儿上栽跟头,胡乱寻人,落得这地步……”
何方舟:“……”
他如何听不出这人的话中深意,只能装作听不懂,淡淡道,“你非他,又何必妄议他的私事。”
“可是方哥——”
“别说了,时候不早,若去晚了,他们家饭都蒸上了,却见咱俩去了,又得重新折腾,多麻烦人。”何方舟笑了笑,快步向前走去。
展清水知他是躲着自个儿提那事,也不敢逼着多说,只能默默跟上去。
两人绕过一个弯儿,本以为还要仔细辨认附近这些长得颇像的门口,却大老远儿就一眼找着了。
原因无他:沈无疾就在那儿呢。
两人对视一眼,都颇觉惊奇,越发快地走上前去,纷纷叫道:“无疾,西风。”
西风本正扶着梯子,仰着头指挥干爹刷漆呢,听到声音,扭头一看,忙叫道:“何公公,展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