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金玉过去,挨着他坐下。
“怕你担心, 先和你说一声,”沈无疾微笑道,“这两日,我或许会遇到些麻烦,一时回不来,或是下了牢里,也有可能……你别担心!”他见洛金玉神色遽变, 急忙安抚道,“只是一时,过后就回来了。”
洛金玉不解道:“你且说清楚,究竟怎么了?”
“嗳,还是那养怡署的事儿。”沈无疾轻描淡写道,“近日来京城频有人口失踪,东厂查来查去,查到了养怡署头上。今儿咱家也寻到了养怡署所在,便叫何方舟带人去铲了那诡异地方。”
他将前后因果大致说了一遍,末了,柔声道,“若此事当真是皇上默许,少不了,君天赐要去他跟前说说咱家的坏话,叫咱家吃几天苦头。不过,你倒也别担心,不至于要咱家的命……”
“荒唐!”
沈无疾话音未落,洛金玉已经拍案而起,猛地一声叱喝,险些把他给吓一跳。
“……”
沈无疾一时都不敢说话,只敢抬着头看洛金玉横眉怒斥:“竟有这样荒谬之事!君天赐当真说是皇上特许的?”
沈无疾忙道:“他话里话外,是那么个意思,可咱家没去问过皇上,也不能就说一定。嗐,这些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咱家怕今晚若宫里来了人召咱家,吓到你……”
“我吓到什么?”洛金玉皱眉,“若君天赐是假传圣意,该下诏狱的就是他!”
“可若他不是……”
“若他所说非虚,那便是皇上默许他草菅人命,”洛金玉道,“如此——”
“嗳,你小点声儿!”沈无疾忙起身去捂他的嘴,“说君天赐也就罢了,你说什么圣上。”
“若此事是皇上特许,那我如何说不得他?”洛金玉一把打开他的手,冷冷道,“我不仅要说,还要上书陈奏,叫天下臣民皆知此事。”
“别!”沈无疾急道,“咱家就怕你这样!”
他拉住洛金玉,“你先坐下,别这么激动……唉。此事咱家心中有数。你且听我说完。”
洛金玉又坐下,皱着眉头看他:“你说。”
沈无疾便道:“最坏不过是确实皇上特许他的,那咱家今日所为,君天赐必去皇上面前说咱家目无尊上。到时咱家装傻,就说如此骇人听闻之事,着实想不到与圣上有关。皇上心中虽有气,却不见得真敢拿咱家怎么样。若他现在弄死或弄走了咱家,朝中没人帮他顶着,就是君家一家独大的局面。”
他说得轻松,洛金玉将信将疑:“当真这么简单?”
“不必想得太难。”沈无疾笑道,“最多,皇上气不过,关咱家两日,还能怎么着?撤了咱家这司礼监掌印之职吗?他对外怎么说?敢提养怡署的事吗?”
洛金玉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可依你所言,那君天赐又怎会在起初那样放心,自以为已经威胁住了你?分明他是觉得你若敢动养怡署,皇上那必然没你的好果子……更何况,无论这些如何,你此事绝没有错,凭什么要关你几日?”
“唉,你又这样了,将这世间之事想得非黑即白。”沈无疾叹道,“与你说过许多次了,官场之上,有些事,总要有所交换的。只要是以小换大,那就是赚了,又何必拘泥于这些小事儿。再者说了,就算关咱家几日,也是让咱家去度假的,除了或许见不到你几日外,别的,也没人敢亏待咱家,咱家好好儿休息几天,多好。”
他停顿片刻,又道,“可若是你去说这事儿,事情反倒不好办了。”
洛金玉问:“这又是为何?”
“养怡署之事,上不了台面,见不了光,这一点,皇上也很清楚。”沈无疾道,“因此,咱家叫东厂去抓人,也是叫他们夜里趁黑去。咱家也是给足了面子,只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谁也别多纠缠。可若是你去提这事儿,嗳,以你的向来作风,当着众目睽睽,把事儿说得人尽皆知,不就是把皇上架在火台子上了吗?”
洛金玉冷冷道:“正好如此,他就没有退路可言,日后也绝不敢再叫养怡署死灰复燃。”
“你啊,不仅自个儿长得美,想得就更美了呢。”沈无疾忍俊不禁地揶揄他,“你怎么就不想想,皇上会不会被你这一弄,反而恼羞成怒了呢?你以为他会无路可退,可咱家却以为,他会矢口否认养怡署的存在。”
洛金玉道:“养怡署就在西郊别院下面,立刻去看……”
“你不仅能叫他立刻去看,你还能叫满朝文武都去看呢。”沈无疾叹气,“可你这不就是又往他的火台子上泼了一桶油吗?是非得烧死他啊?”
洛金玉:“……”
“兵书里可有一条,叫‘围城必缺’,你可知是什么意思?”沈无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