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家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啊呸!
沈无疾正要说话, 听见洛金玉淡淡道:“我们快吃完了。”
君天赐走到桌前,自个儿找了位子坐下,笑道:“无妨,我不挑食,也吃得少。”
洛金玉:“……”
沈无疾:“……”
当真,是第一回 遇到这样的人。
洛金玉忽然想起,当初自己刚出狱时,赶上大年初一,沈无疾去各个官员府上拜年,也不是没人留他用饭,可他心知别人只是客套,实则不乐意,便宁可自个儿去街头找了个摊儿吃东西。
如此看来,都不能再说沈无疾任性骄横了。
沈无疾面恶口硬,却是豆腐心。
究竟是同朝做事,君天赐坐都已经坐下了,难不成撕破脸皮赶他?
沈无疾只好道:“还不快给小君大人上碗碟筷子。”又做出体贴样子,道,“让厨房做药膳,再做几份菜来。”
也不好真让人吃剩菜。
虽然沈无疾心里实在是想从地上抓一把土塞这王八蛋的嘴里,叫他早点儿“魂归去兮”!
再说这君天赐,也是虚伪至极,刚还做样子说“不挑食、吃得少”,如今听沈无疾吩咐下人,便很自然地接了句:“沈公,叫厨房别做辣,少放油,我身子弱,大夫说要戒辛辣油腥冷盘之类的刺激物。若有鱼最好不过,熬个白汤,我最爱吃。啊,对了,不要放葱,我讨厌葱。有劳。”
沈无疾:“……”咱家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
洛金玉:“……”这人怎……怎脸皮厚到如此地步?!
话分两头。
那明庐带着乔装打扮成小公子的何方舟去了瓦子街,虽时候还早,可已经熙熙攘攘了不少人,路两边的摊儿也逐渐摆了起来。
“来庙会玩儿过吗?”明庐问,“我是说,就单纯玩儿,不算你以前出任务。”
何方舟仔细回想了一番,微笑道:“依稀记得,似乎是玩过。是咱家很小的时候了,那时还在家中。”
“好像是头一回听你提起你家,”明庐好奇地问,“你也是和沈无疾一样,被人骗着拐了卖到宫里的吗?”
何方舟摇了摇头,眉目宁静道:“我父母家人皆在世,如今与我常有联系。”
明庐愣了愣:“那你当初是……”
“我有三个弟弟,两个妹妹。”何方舟平和道,“我是大哥。我家世代行医,父亲继承爷爷衣钵,在十里八乡颇有名声。本来,我们一家生活尚算富余,可不料一次父亲失手……也说不上是失手,县太爷的娘突然急症,请我爹去救,可没救成。也不知为何,那县令认定是我爹没有全力救治,便怀恨在心,砸了我家药铺,逼着我们全家给他娘送丧,事后,又设法串通恶霸,占了我家祖屋田地。”
听闻何方舟竟还有这样一段往事,明庐的眉头逐渐皱了起来。
何方舟继续道:“我们一家人只好去往他乡谋生,不料路上又遇到了山匪,将最后一点盘缠都抢光了。我爹旧伤未愈,受此刺激,一病不起,我娘亦体弱,我下面的五个弟妹年纪都不大,正是嗷嗷待哺的时候。实在是没法子,快饿死了,好在这时候,我在帮工的酒楼里遇到了贵人,那是东厂的一位公公,他替曹国忠到各处寻有资质的孩子,寻到了这儿,看中了我。”
他说到此处,又笑了笑,道,“他心善,得知我家中事,便给了我家一笔银两,叫我家熬过了那阵。我爹病愈后,在当地又开起了医馆,一家人过得很好。”
明庐见他神色安详,反而越发同情,叹气道:“若是真心善,给银子就是了,还能将你带走?”
“话倒不是这么说的。”何方舟看着他,微笑道,“明兄你是急公好义的侠客,若是遇上你,你自然只给银子,不求其他。可那位公公本就是为东厂做事,他不是侠客,又何必一定要强求他做侠客做的事呢?我与他之间,本就是一场明明白白的交易,他在这桩交易的价码上,额外多给了我许多,我已经很感激他了。”
明庐一怔,看了他半晌,诚心诚意地拱手道:“你的心性境界,我远不及。”
何方舟忙拱手还礼,道:“明兄何须如此,明兄方才是少年英杰,侠气风流。之前晋阳邙山,宋大人一家,就多亏有明兄仗义相助,保下忠臣家眷,令她们能为两位宋大人伸冤昭雪。”
明庐却笑了起来,扶住他的手,道:“得了,都不说了,再这样下去,就变成咱俩互相吹捧了。”
何方舟一怔,随后也跟着笑了起来。
“不说那些辛苦往事了。”明庐道,“想来你也不怎么记得庙会的乐趣了,今儿我带你重温重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