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疾说完,看向君天赐,甜蜜中又面露几分担忧,“赶好小君大人在这儿,您和咱家说句实在话,这几日您可没见着什么死皮不要脸的家伙上赶着垂涎金玉这已成了亲、和咱家如胶似漆的人吧?”
君天赐:“……”
洛金玉倒是又忍不住开口,俊脸微红,轻声斥责:“你在说些什么胡话,怎会有人如此。”
“那谁知道呢,”沈无疾嗔道,“你年少俊才,皇上钦点的状元,京城闻名的才子,模样又好,前途无量……”
“谁不知我已与你成了亲?”洛金玉只当沈无疾是怀疑别人要给自己说家中女眷的亲事,类似当初的喻皎皎事件,他生怕沈无疾又和那时一样当场闹起来,便皱眉道,“你又在这胡思乱想了,休得如此。”
君天赐重整心情,看似揶揄,实则挑拨:“看来,沈公是不信子石,这可叫我讶异。以子石为人,若换了是我,绝不会说这些话来怀疑他。夫妻之间,若无信任,可真是难熬。”
洛金玉只得道:“无疾说笑的,叫君大人见笑了。”又看沈无疾一眼,暗示他不要再在外人面前如此,多有伤他司礼监掌印的脸面。
沈无疾哪肯落这下风,叫那病秧子得意?立刻回击,笑吟吟道:“小君大人说起夫妻相处之道,倒是头头是道,很有高见,叫咱家受了教。不过呢,”他看着洛金玉,又扑哧笑了声,“金玉你可是不知道,小君大人今年三十了,还未曾娶妻呢。别说娶妻,咱家记得,他连订亲都没有。”
洛金玉一怔。
一则,因起初朝代更迭,战乱多死人,因此本朝太|祖、太|宗那些年,为尽快繁荣人口,便有意塑造风气风俗,叫男女皆成婚得早,女子大多十六岁左右便出嫁了,男子亦是到了十八左右,就要被家中催促成亲。
甚至有段时候,官府会强行指配过了婚龄却未成亲的男女,更有骇人听闻的是,下面官员为投上所好,居然还有过强拆虽成了亲、却数年不曾有育的夫妻,将他们重新婚配,只为求新生户籍的繁增,好汇报朝廷,博取龙颜大悦。
这等事实在有违道德伦理,将人不当人,竟当成种猪一般,便有人愤言抗议,闹了许久,还死了人,终于有朝中官员看不过去,上报皇上,冒死力争,这才废除了那强行婚配的律法,也不再有官吏敢再无端拆原配。
后来,社稷逐渐安稳,人口恢复繁荣,朝廷便也不再刻意引导风俗,百姓们成亲年纪也渐大了些,可说到底,仍是有着“先齐家后治国平天下”的想法,如今女子到了十八|九、男子到了二十左右,亦还是差不多都成了亲。
如曹御医那般的,是“异类”,非常的稀少。
因此,沈无疾说君天赐到了三十,连亲都没定,洛金玉便觉得有些讶异。
二则,洛金玉并不知道君天赐三十了。
君天赐虽然看起来病弱的样子,可模样很清秀,又瘦,反而看着显小。
洛金玉还以为他才二十出头。
只是讶异归讶异,洛金玉其实也没明白沈无疾拿这事儿说道,除了失礼之外,有什么意思。
洛金玉向来也没觉得一个人是否婚育能代表什么,可他察觉到,沈无疾似乎很拿这个当回事儿,实在也是没有必要。
洛金玉正要斥责沈无疾,就听到君天赐淡淡道:“沈公此言,我又不能赞同。好像我未曾成亲,就不能知晓夫妻之道似的。那我也不曾进过厨房,我去酒楼吃饭,难道就不能察觉出他们饭菜的味道是好吃,还是难吃了?”
他轻笑一声,又道,“或许是我多心,我似乎还觉得,沈公是觉得我至今没有亲事,是一件不好的事。倒也不是沈公一人这么想,大概普天之下,绝大多数的人都这么想,可我却觉得,人非牛马,不该枉受驱赶。若能得心性趣味相投之伴侣,乃是人生幸事,若还未遇到这人,却要被俗世目光所驱赶,非得凑合将就,只为满足些身体欢愉,实在是一件再庸俗不过的事了。”
说完,他看向洛金玉,笑着问道,“子石觉得我这想法对或不对?”
洛金玉正要回答,沈无疾抢白道:“小君大人想多了,咱家绝无说您不好的意思。您说的自然没错,咱家绝对赞同。”
他含着与君天赐不相上下的虚伪假笑,越发黏得洛金玉紧了些,又道,“咱家何尝不是如此,只是咱家运道不错,早早地便与金玉相识相知相许,否则,也不定要与小君大人一般呢。别说等到三十,就是等到四十、五十,若不是金玉,咱家也绝不凑合。”
两人对着看,对着笑,面上都再客气不过,可眼中、笑中、话中所含的暗斗弩张的意味,却彼此都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