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头笑道:“怕了?那就别进去。”
洛金玉不解道:“这究竟是哪里?”
马面道:“地狱十八层。”
洛金玉讶异道:“我怎会来到这里?”牛头道:“你要寻母,你母亲在里面,你自然就来到了这里。”
洛金玉质疑道:“我母亲怎会来到这里?她一生贤惠慈悲,与人为善,怎会……”
“她养出了你这等不孝之子,怎么就不能来这了?!”马面忽然变了脸,怒目骂道,“不是你在外惹生事非,哪会害得她一头撞死?你倒是没心的东西,三年短孝刚过,就迫不及待娶了一个臭名昭彰的阉狗!她养出你这等孩子,活该下十八层炼狱,替你赎罪!”
洛金玉怔了怔,一时不得言语,被牛头马面狠狠抓住,一把推到了铁门里面。
洛金玉踉跄几步,好容易站稳了,听着不绝于耳的凄厉惨叫,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令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额头也冒出了虚汗。
也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道声音:“往前走,你母亲在里面。”
他犹豫了一下,抬脚往前走去,一路上只见窄小的道路两旁皆是地狱惨象,无数模糊的血肉骨架被鬼差们压着受刑,有下油锅的,有万箭穿心的,有一刀一刀剐自己肉的……
洛金玉越往里去,越毛骨悚然。
好容易,那道声音又说了话:“到了,你且看你左手边,就是你母亲。”
洛金玉急忙看过去,只见一个鬼差押着他母亲,正要绑上木架,另一个鬼差则举起手中的大刀,正在对着她比划。
“娘!”洛金玉大惊失色,什么别的也想不到了,立刻扑过去,将那鬼差推开,挡在他娘面前,“你们做什么!”
“做什么?”鬼差青面獠牙,狰狞道,“自然是给她上刑受罚,今日轮到她的,便是从中劈裂之刑,明儿则是下油锅。”
洛金玉怒骂道:“荒谬!我娘为人一生良善,你们不分青红皂白,竟要对她用此酷刑,是何道理?”
“牛头马面没有对你说吗?你娘养出你这不孝子来,自然是要受刑的。”鬼差冷笑道。
洛金玉梗着脖子道:“是我不孝,要受刑也是我受,干她何事?你们有什么,都冲着我来,不许动我母亲!”
“这时候你倒是装起孝子来,她死的时候你在哪里?”鬼差厉声喝道,“她不是你害死的吗?!”
洛金玉忽遭他这一喝,心头猛颤,不由自主随着他的话想到:我……我当时在牢中。是啊,是我害我娘死的,我口口声声说着孝顺她,却只会连累她……她是为了我,这一生方才贫苦颠簸,不得善终,我……
“子不肖,母之过。”鬼差冷冷道,“她就要代你受罚。”
“她生我养我已属不易,为何我之错仍要她来受罚?”洛金玉满脑子昏昏沉沉,顾不得多想其他,只记得自己要死死拦在母亲面前,哪还记得什么仪态端庄,失声叫嚷,“我不服,我要与阎王争辩!带我去见阎王!他断的什么冤案!我——”
“闭嘴!”
洛金玉顿时呆住,半晌才回过神来,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他的母亲。
那是他的母亲,生了他,含辛茹苦养育他十六年的母亲,此时此刻,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与其说是“面无表情”,不如说,那略显呆滞生硬的目光中,带着冰凉凉的恨意。
洛金玉:“……”
这张面孔,分明是他母亲,甚至还是许多年前的母亲,比三年前更年轻一些。可是,却又不是……他从未见过他娘会露出这样的神色,他娘极少与人红脸,便是少有那几次,也多是隐忍宽容大于仇恨愤怒。
“娘……”洛金玉喃喃叫了一声。
“我没有你这不孝子。”他娘冷冷地说。
这话一出,对于洛金玉而言,是何等之重,他眼圈顿时红了,直挺挺往地上一跪,哽咽道:“娘,儿子不孝……”
“我没有你这不孝子。”他娘重复了一遍。
洛金玉的眼泪夺眶而出,他立刻往地上重重磕了几下响头:“娘,是儿子不孝,您、您别……别生儿子的气。”
他几乎话都说不出来了,丝毫不像平日里在外人面前镇定自若的洛子石。此时此刻,他不过就是个几岁的孩童似的,哭着道:“娘,娘……”
他何曾见过他娘这样?就是在洛金玉以往的梦中,也没见过。并非是洛金玉不愿相信他娘会责怪他,而是在他心中,他娘一贯都是慈爱的,便是在梦中,在想象中,他娘也绝不会是不慈爱的。
“娘,我去和他们争辩,是我的错,不要你受,要受刑,都该是我来受。”洛金玉哭着道,“我们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