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洛金玉说的这素镯子……需要特意来惊鸿阁买吗?
洛金玉见掌柜的脸色,问道:“没有吗?”
“有。”掌柜的忙道,“您稍等。”
他心中满怀疑惑,忍不住又偷偷打量了一番洛金玉的穿着。
那衣裳料子,那上佳的羊脂白玉,那泰然喝茶的气度……
这茶叶可不是俗茶,是贡茶,外头有钱也不见得买得到,是东家叫人送来招待贵客的,店里一年也才存几两,每回泡了奉客还有记录,连掌柜的自己都不敢偷喝。开店以来,也就奉过几次贵客,那些贵客喝着,也得先赞一声茶,可这少爷通身的书香气度,像是能品茶的,却浑像自家喝水一般,半点惊讶也没有。
这般家世,一副疼爱夫人模样,却是要买最寻常便宜的素镯子?这又是什么道理?抠门?
掌柜的一面腹诽,一面将镇店之宝捧回去放好,然后选了十来枚金镯子,又捧来:“少爷看看,可有喜欢的?”
洛金玉略略看过去,一怔:“掌柜的不是说有素镯子吗?”
掌柜的道:“这些皆是店里最素的了。”
洛金玉又看向镯子,只见最“素”的镯子也有三圈,以小金环扣在一起,上雕有精致花纹。
掌柜的忙道:“少爷,您说的那种,也忒素了,哪儿称得上夫人排场?说实在的,寻常人家才戴那种,可贵妇人们之间,难免有些攀比,可叫夫人落了面子。”
洛金玉欲言又止。
他之所以说要那素镯子,其实是因为他娘有一个,那也是他娘最贵重的首饰了。他娘说,这是他爹送她的定情信物,无论何时她都戴在手上。当年逃出来时,也只剩了这一个物件。因此,无论再如何艰难贫苦,他娘都未曾想过变卖那镯子。
后来,他娘过世,沈无疾为她收敛尸身,将镯子与其他东西都当遗物,一并收好了,留着等洛金玉出来,给了洛金玉。
再后来,洛金玉与沈无疾相好成亲,沈无疾也不知怎么的想起来这事,闹着要那镯子,可洛金玉却拒绝了。他早已将那镯子埋到母亲坟前,让它长伴母亲。沈无疾听了,倒也鲜见的乖巧,再不提了。
洛金玉想说沈无疾不是贵妇人,无需在贵妇人间攀比,可转念一想,似乎是不是在贵妇人间,都不影响沈无疾那爱炫耀的性情,他可是能拿着洛金玉新做的诗词,拉着白眼不断的展公公炫耀上半个时辰的人。
事实上,洛金玉不知道沈无疾在炫耀什么,那诗词是写来咏官部后院那棵梅树的,与沈无疾实在没有半点干系。
甚至,这诗词还是东厂探子抄了给沈无疾看的。
洛金玉当天作完,本想回家与沈无疾品评,却不料他傍晚刚回家,就见沈无疾已经拉着来沈府送东西、不料就脱不了身的展公公在炫耀了。
唉。
洛金玉想来想去,默然叹了一声,道:“我可否仔细看看这个镯子?”
他指了指那看着最素的三圈扣在一起的金镯子。
掌柜的道:“当然可以。”说着,就拿起镯子,递给洛金玉。
洛金玉讶异道:“不用锦帕包着了吗?”
这么便宜,不包。掌柜的笑道:“与少爷看,哪来那规矩。”
洛金玉也不懂这些,听他这么说,便坦然拿在手上看起来。这一看,倒也觉得确实不错。他便问道:“这只镯子多少钱银?我想买它。”
掌柜的见他挑了这最便宜的一只,看也不多看其他的,心中黯然,却也并不显露出来,仍然笑着道:“少爷慧眼,这只镯子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却十分典雅,平素戴着,很能彰显主母端庄。”
洛金玉想了想沈无疾平素那样儿,其实也不指望一枚镯子能叫他彰显出什么主母端庄了,只要愿意将被子抱回主屋就好。
掌柜的继续道:“这枚镯子,承惠,五十两。”
洛金玉:“……”
他沉默片刻,问道,“可有优惠?”
掌柜的:“……”
他沉默片刻,答道,“少爷说笑了,惊鸿阁不开虚价,皆是明码标价。”
洛金玉轻轻地叹了一声,摇了摇头,将镯子依依不舍地放回去,耿直道:“囊中羞涩,买不起。”
掌柜的:“……”
他哪里肯信,忙笑着道,“少爷怎这么爱说笑,小的斗胆,观少爷这一身穿着,不说别的,就是这只玉佩,可不止五百两白银。少爷可是不爱这些样式?店里还有许多别的样式,少爷不妨移步前铺里,细细看。”
洛金玉起身道:“那我问掌柜的一句,这镯子可是你们铺子里最便宜的?”
掌柜的道:“在金镯子里是这样,簪子与耳坠之类,倒还有更便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