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金玉哪知道千年人参什么价,还是夫妻参……他一个穷光蛋,别说千年夫妻参了,打小他连三年的碎参都没吃过。
他虽质疑自己是否真吃了沈无疾整两条珍贵的千年夫妻参,毕竟自己身体这么虚,这样大补好像有违药理,可他更做不出腆脸问价、看起来很像想要赖账的事,只好道:“我不知价,你知道,就你定吧。”
看看!就这样的人,独自出那远门,路上被人卖了还得帮着数钱!
你就算不质疑一下是否真吃了两条,也至少还个价!怎么就任咱家坐地讹钱了?你平日里不是能言善辩吗?怎一提钱,就这么好哄?
沈无疾痛心疾首,指着账房道:“写了吗?”
账房点头:“写了。”
沈无疾继续道:“极品血燕不说十斤,五斤也有,算六两银子一两,九十六两一斤,共四百八十两,写上。”
账房都有些听不下去了:“老爷……”
沈无疾扬声:“嗯?!”
账房迫于他之淫威,瞬间打消了为洛公子仗义执言的念头,低声道:“写下了。”
沈无疾道:“还有些别的,什么冬虫夏草、百年灵芝,哼,咱家府里抓的药,哪儿有差的?一千五百两!便宜你了,那些东西又岂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洛金玉:“……”
账房:“……”
来福:“……”
洛金玉觉得,不用再算下去了,反正自己还不起。
沈无疾说着说着,还来劲了,立刻又说:“还有请大夫的钱。曹御医可是国手,寻常人见他一面都难,别说请他治病了,就是皇亲国戚,也不是个个儿都能有此殊荣。一千两。至于另一个赤脚庸医,姓黄的那个,不值一提,咱家就当送你的了,不算钱。”
洛金玉:“……”
账房及来福:“……”
沈无疾看着洛金玉吃瘪模样,得意起来,端起茶,一边喝,一边继续坐地讹钱……不,是算账:“洛公子穿的那些衣裳,都是请京城里出名的裁缝亲手缝制的,料子却还不是布庄随意买的,无一不是贡品好料,算个三百两吧。”
“鞋子就当送的了,不算钱吧。”
“那些发冠玉簪,虽你是没怎么用,可若非是给你用,咱家可看不上那样式,因此还得算你的帐,五百两吧。”
“吃的饭菜,你倒没吃多少,不算你的钱了,咱家也不缺这口饭。”
“住的屋子,你住的是咱家府里的主屋,呵,按京城最大那间客栈的上房价格算……”
“你还向咱家借过钱,……”
“你要看的那些书,……”
“咱家配给你的下人与护卫,……”
“……”
……
终了,沈无疾问账房:“一共多少?”
账房心如死灰道:“回禀老爷,一共……八千七百六十五两。”
沈无疾大方道:“零头抹了吧,算八千。”他看向洛金玉,露出虚伪之极的笑容,道,“洛公子,去借钱吧。”
洛公子:“……”
但凡寻常人在这,不说是想赖账,怎么也得质疑问询一番,断然没有就如此听任沈无疾信口开河的道理,可偏偏洛金玉不是“寻常人”。在别的情境下,他能言善辩,也绝非丝毫不懂财务之事,譬如当年在太学院为了学院账目混乱一事质问院长等人时,洛金玉就思路清晰、口齿伶俐、条理分明,将那些人说得无言以对。可……可如今,说的是他欠账的私事,洛金玉格外拘束,欲言又止,脸皮薄得不能再薄。
沈无疾就是算准了洛金玉会这样,心中得意得不行,连声催促:“怎么了,不说话?嗐,刚不是还说,自个儿认识的人挺多吗?怎么的,难道你认识的人里,除了咱家,就全是和你一样的穷光蛋了?嗳,这可真是遇人不淑啊。”
来福也看不下去了,劝阻道:“老爷……”
“怎么?”沈无疾立刻将眼一瞪,板着脸问,“你有钱借?”
“小的自然没有。”来福陪着笑,忍辱负重地道,“就是……”
“就是怎么?”沈无疾的音调越高。“就是……”来福委婉道,“老爷与洛公子情分匪浅,谈钱伤感情。”
沈无疾瞥一眼满脸写着“我没钱可我又怎能赖账”的为难又尴尬的洛金玉,冷哼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想了想,又别有意味道,“这世间,也就夫妻不需明算账。”
重债当头,洛金玉书生气短,脸色薄红,讪讪道:“你说得对,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只是我一时没有这么多银两,我先立欠条,可以吗?”
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说,沈无疾反倒怒发冲冠,一拍桌子,起身大声道:“你宁可立欠条,也不肯把亲事给咱家算清楚?你说话反复,背信弃义,算什么英雄好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