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行,干爹会骂的。”西风摇头。
洛金玉这些日子多是被西风照料,且西风照料得尽心尽力,一片热诚,又年纪小,看着模样乖巧,自然令洛金玉生出了些对孩子的疼爱关怀,因此,本也不是该他多言的沈无疾府上的事儿,他却仗着此时没有旁人,问:“沈公公与你不是情同父子吗?”
“是啊!”西风提起这个,眼睛都笑成了月牙,开心不似作伪。
洛金玉却看不懂这“父子”二人的日常相处:“那为何,你像个仆人似的。他总是骂你吗?”
“因为我本就是奴婢啊。”西风理所当然地道。
洛金玉不懂。
西风见他茫然的眼神,笑了:“洛公子与我们不同,不懂也是自然。干爹这样待我,也是为我好。”
洛金玉愈发迷茫。
西风催促道:“洛公子,先不说这些,你先用饭吧,菜都凉了。这都是干爹特意令厨子为您做的,都是你喜欢吃的。”
洛金玉早便察觉了,闻言道:“公公有心了。”
“干爹很厉害的,他能记得所有人的喜好,我总记不住那么多。”西风一面为洛金玉布菜,一面道,“他总是骂我笨,说这都是奴婢安身立命的本事。”
洛金玉:“……”
西风察觉自己这话说得不好,赶忙道:“但干爹对洛公子与对旁人,是大大不一样的!干爹关注他人喜好是为有利图,对洛公子好,却只是为博公子一笑!”
洛金玉:“……”
他心想,不该为此惊奇,沈无疾养大的孩子,自然与沈无疾一样,满心里都是些儿女情长……沈无疾究竟天天的在胡乱教孩子什么呢?!
洛金玉这段时间因在病中,吃得很少很清淡,如今因着初一,多吃了些菜肴,身子又好了起来,见日头不错,便问西风,自己能否去街上走走,散散食,也看看热闹。
西风忙道:“自然可以的。干爹说了,洛公子来去自由,绝不干涉。只是公子身子还未大好,穿多一些出门吧。”
洛金玉知他关心自己,点点头,让他给自己披狐裘,却又觉得眼熟:“这……”
“这是先圣赏给干爹的,是藩国进献的好物呢,您看这裘子,全是白狐皮毛,没有一丝别的颜色。”西风道。
洛金玉点头:“我知道。公公曾想将它送给我。”
自然被当时的洛金玉拒之门外了。
西风怕洛金玉不肯穿,便道:“干爹不爱穿裘子,他不喜欢穿一身白,说自己穿着不好看。因此这裘子放柜里也是放着,不如拿出来穿,总不穿,更会放坏了,洛公子就帮帮忙穿穿。何况,洛公子最合适穿白了,干爹说过什么来着……他说,洛公子穿白衣,就活生生是诗句里所说的陌上少年足风流。”
洛金玉:“……”
他不自在地道,“我也没说不穿,你无需说这些。”
他也曾被许多人称赞,从文采到相貌,溢美之词不绝于耳,只是那时他都十分坦然。却不知为何,他听西风与沈无疾夸赞自己,便总是浑身不自在。
西风立刻改口:“不说这些,说干爹,干爹爱穿红色。”
洛金玉点头:“看出来了。”
西风别有用心道:“像不像那句诗里说的,鲜衣怒马少年郎?”
洛金玉:“……”
不像。
像司礼监掌印大太监,炙手可热,权倾朝野,阴晴不定,随时谋害忠良那种。
好容易,洛金玉才甩掉西风,独自出府。
西风是想跟着的,可洛金玉怕他这过分热情,尤其怕他过分热情地向自己“兜卖”他干爹,只好坚决不让他跟。
西风虽然惋惜,却也没赖皮,依依不舍地送他出了门。
洛金玉终于耳根清净了,他默默地叹了声气,站在街头左右看看,朝着更热闹的一方走去了。
今日没下雪,日头好,街上的人也多,熙熙攘攘地做着生意。
洛金玉数年没见过这样的热闹了,一时间恍若隔世。
他沿着热闹的街道慢慢走着,忽然目光一顿,有几分疑惑地落在了那边一个馄饨摊儿上,隔着来来去去的人,望着坐在那里独自吃馄饨的沈无疾。
沈无疾今日穿得比往日素,白底红纹,也未披斗篷,未戴帽,只束了冠,看起来与寻常人家的富贵少爷无异。
洛金玉望了一小会儿,些许是有所感应,沈无疾原正低头吃着,忽然抬起头来,与洛金玉四目相视。
洛金玉走去馄饨摊儿里,向沈无疾颔首示意。
沈无疾有些不自在地捏了捏手里面的汤匙,也朝他点了点头,没说话。
“西风说公公去百官府上拜年了。”洛金玉问,“未有一人留公公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