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疾没什么好瞒洛金玉的,可这事儿毕竟也是秘密,身后不远何方舟与一众锦衣卫可都还在呢。他便拉着洛金玉先离开了前院,去了自个儿的中院偏屋里,屏退人都去院外,这才斟酌着道:“曹国忠……他曾和咱家说过一件事儿。”
见曹国忠都来了,洛金玉越发迷茫。
沈无疾叹了声气,道:“曹国忠他也不知是否昏了头,称他寻得过一个自称知令死人复活、白骨生肌之秘法的修仙之人。”
洛金玉:“……”
“咱家姑且一说,你就姑且一听。”沈无疾道,“曹国忠说,那修仙之人来自一玄门秘境,偷学了许多禁术,被玄门追捕,这才夺人身体,躲在了他的门下。后来,那人暴毙于密室之中,这事儿才没了后文。”
洛金玉正震惊于这世间居然当真有人懂白骨生肌禁术,又听得沈无疾道,“曹国忠说,那人夺舍的躯壳脖颈上有一狐形印记,他记得,与你颈后胎记一样。咱家本以为曹国忠是信口胡说,或者是他瞧错了,可咱家前头和那假宋凌扭打时窥得一点,好似他脖子上同样的地方,也有这印记……但尚不能确定,还得再仔细比较,方才能下定论……金玉?金玉?”
沈无疾说完,只见洛金玉神色恍然,且混杂着迷茫与悲伤、震惊,是平日里从未有过的模样,顿时担忧道,“你在想什么?”
想什么?想这世间是当真有如此凑巧的事,还是说令死人复生的秘法玄门当真存在?!
洛金玉一时间浑身血气翻涌,脸色越发苍白,眼角泛红,被傍晚的凉风吹过宽袍大袖,听不进沈无疾说的其他话。
洛金玉自出狱后立刻投身沈无疾府上,本就是处心积虑,为了拿到彭祖小印去投玄门,偷学秘法复活因他这不孝子而枉死的母亲。
可其实若真要说起来,洛金玉本来是不信这些的。
沈无疾也说过,洛金玉曾经极不信神佛鬼怪之事,还曾写下《问石佛》等文嘲讽世间装神弄鬼之徒与盲目信服之辈,又哪里会真因一本偏僻古籍中的寥寥数语而改了自己的信仰。
而洛金玉之所以后来一心寻玄门秘法,不过是出于无法接受母亲死讯的一番执念。甚至可以说他不过是给自己寻一个活下去的盼头。
身体发肤,受之母亲,他不敢自损,不能自戕,可慈母因他而死,这是他无法解开的心结,他若不为自己寻这一目标,他根本不知自己在这天地间要如何立足,该去何方,又能做什么。
可如今,他竟听沈无疾说,这世间是真有这样奇异之事的!曹国忠竟亲眼见过!那这事是真的?不只是古籍中虚无缥缈的几句妄言?!
那他母亲……他母亲真能死而复生吗?!
仿佛一把奄奄一息的火,突然迎面被浇上了一瓢油。
“金玉!金玉!”沈无疾却大惊失色,一把将洛金玉揽入怀中,见怀中人仍是紧闭双目,紧蹙眉头,面色惨白,身体颤栗不止,急促呼吸着,极难受的模样。
见状,沈无疾的一颗心都要疼得化掉了,拦腰将人抱去床上,扯过锦被盖到他身上,又半抱他在怀中,右手化掌,贴在洛金玉背后,催动内力将暖气输入洛金玉体内,一面气急败坏地朝外头大叫:“来人!都死了吗!来人!把曹阡陌立刻给咱家找来!”
“我……”洛金玉听得他这险些破了音的声儿,终于回过神来,艰难地道,“我没事……”
“你且别说话!”沈无疾见输内力给他有用,手上用力,催动更多,令内力源源不断地往洛金玉身子里流动。
洛金玉虽不是习武之人,却博闻广记,知道内力珍贵,一年半载轻易累不下多少,随意不传人的。何况自个儿还是个毫无武功的,沈无疾像是拿内力当暖炉子在用,他只觉得身上暖乎乎的,忒浪费。他很快便好了许多,有力气挣扎着离身,喝道:“你住手!我没事了。”
“你别乱动!”沈无疾急道。
洛金玉皱眉:“你才别乱来,你停手!”
沈无疾见他倔强,怕他挣扎出事儿,只好收了掌,拿锦被好好裹住他,搂在怀中,贴着脸道:“好些了吗?还冷吗?”
洛金玉此刻倒是不冷了,脸尤其烫,挣扎道:“你做什么?我没事,你……”
“吓死我了。”沈无疾的声音软乎乎,嗔道,“你差点将咱家吓死了,还不许咱家问问。”
“你问就问……非得贴着脸问?”洛金玉狼狈道,“松开我。”
沈无疾听出他的恼羞,依依不舍地松开他,又满目真诚关怀地望着他,问:“真没事了?”
这一番折腾,洛金玉便是仍有些不舒服,也不敢说,只道:“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