皈依(66)
你不是要我死么,还管我干什么?
三伏天的太阳跟火炉似的炙烤着大地,晒得人跟庄稼里的作物一样耷拉着脑袋,提不起来一点精神。田老汉坐在地陇上,“吧嗒吧嗒”地抽着一袋子劣质的旱烟,忧愁地看着面前都要旱死的苗儿,眼看着今年又要颗粒无收,后面的日子可怎生是好!
“田老汉,你家儿子又回来了!”
突然一辆牛车赶着从旁边路过,车上一个庄稼汉子冲着这里喊道!
“啥?那个臭小子还敢回来?”
一听这话,田老汉憋不住心里的火,收起大烟杆,腾的一下站起身,转身就要回头去找那个臭小子算账。这不孝子,整日里不着家,偶尔回趟家还顺走了老婆子藏得跟宝贝一样的玉镯子。等回去逮到他,一定给他个好看。
然而,还等田老汉瘦骨伶仃地身体在自己的院子里站稳脚跟,便听到里屋传来一阵哭天抹泪地痛哭声。田老汉心中一抖,这臭小子难不成又在外面闯了什么祸事,带到家里来了。
事情不然不出所料,田老汉一进自家的两间房内,便看到了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一条腿耷拉在床沿上,整个人面无血色,似乎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他连忙快走道床前,一把推开哭哭啼啼的老婆子,抓起儿子的衣领就喝问道:“你又在外面干了什么?让人家给你打断一条腿?”
“轻点哟,你想要他死吗?”被推开的老婆子见他这般气势汹汹的样子,赶忙又扑了上去,拉扯着他喊道。
“他能死在外面就好了,省得隔三差五的惹事回来!”心里气急的田老汉虽然口不择言,却还是在看到儿子露出痛苦表情的时候松了力气,将他一把丢下,转头去看了他腿上的伤。只见大腿部分,血肉模糊,似乎是被木棍一类的器物重击所致。田老汉看得是既心疼,又生气,嘴里又接连唾骂了好几句后,才对一旁哭泣的老婆子说道,“你看着他,我去把南沿河的卢大夫喊过来,希望这个臭小子的腿还有得救吧!”
痛得神志都有些麻痹迷乱的田文元在一瞬间的清醒中听到田老汉的声音,犹自倔强着脾气有气无力地说道,“你不是要我死么,还管我干什么?”
本来对他还有八分心疼的田老汉一听这话,瞬间去了五分,恨恨地说道,“我找人治好了你,给我死外头去!”说完,又怒目看了他这个不争气又不懂事的儿子一眼,便赶紧出去找大夫去了。
从家里出来的田老汉,越走心里越堵得慌,这年头本来庄稼行情就不好,能填饱肚子都是托福了,还摊上这么一个驴粪蛋似的儿子。长得也十□□的人了,不禁不晓得为家里分担,反而天天游手好闲。自从去年有个不知哪里来的蹩脚道士给他算了一挂说有官运后,便整日里想着做大官。
可做官只有两种途径,一种科举考试,他这三字经都背不全的儿子根本想不都不用想;另一种就是买官,但家里这幅光景,哪里有钱给他买得起呢?于是,这儿子就天天去赌,渴望着有一天能在赌场上赢回来买官的钱两。一开始还自己去打打零工,赚些钱两后,便拿去赌。一次两次,一回两次,越输越多,越赌越大,越欠越多,家里凡是指点钱两的东西都被他拿去还债了。自己奋斗了几十年的那点家里,也全都打了水漂。如今,连请大夫的钱恐怕也得借了。
“我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哦!”田老汉抑制不住地红了眼睛,一屁股坐在路旁的一块石头上,又拿起了烟袋抽了想抽,可看了看里面所剩无几的烟草,叹了一口气又收了起来,“我这命哟!”
平复了好一会情绪后,田老汉抹掉了脸上的泪痕,站起来去给儿子找大夫去了。再怎么混,不也是流着自己血的儿子。先前老婆子生他的时候伤了身体,只生了这么仅有的一根独苗苗,怎么也不能让香火断在自己手里啊!
等田老汉终于把大夫请回到自己家的时候,那个损儿子已经给疼昏了过去。老婆子在一旁瞅着卢大夫给儿子清理伤口、上药、包扎,又偶尔瞄一眼自己老头子阴沉地脸,生怕他一怒之下再作出什么举动来。
“好了,文元这伤一时半会好不了,以后还须得细心将养!能不能恢复如常,就要看他自己!这段时日,尽量让他安心在家,百日之内不要快走疾行!”卢大夫收拾一遍写着抓药的方子,一边交代着。
“是,是!”老婆子忙不迭地应道,然后看着儿子毫无醒转的迹象,便又小心地问道,“卢大夫,我儿这为何昏过去这么久,还未醒来?”
“没看卢大夫正安排着呢,你那么着急作甚!”田老汉本来就有些气闷于胸,一听老婆子提起,便有些火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