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挣扎着起身,化作一团阴风急窜遁逃,洒了一路的漆黑妖血。
*
此时的令狐蓁蓁正是有苦难言,托着她狂奔的那些老鼠们没跑一会儿就突然消失了,她毫无反抗能力地摔下去,满头满脸的灰和血,眼睛都睁不开,只听见一阵阵可怕的炸裂声,简直要砸碎整座地宫似的。
渐渐地,连声音也听不到,只有鲜血沁在冰冷的地上,染湿下巴。
这下怕是要糟,会死吗?
她还没找到大伯,虽然他说了不必找,可她想再见他一面……还有师父,说好了从云雨山回去就教她木雕手艺,她虽是为着五百两银入师门,却觉手艺人挺有意思,还有很多想学的,也不知能不能学到了……
朦胧间,好像有一双手把她抱了起来。
莫名香甜的味道,像是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花草香。这味道不算陌生,眼下嗅到,让她又是放心又是担心。
是姓秦的,他的疗伤术要五百零一两。
此刻她只想学周璟痛骂一句“他娘的”,都说了好多遍臷民庄很奇怪,他们谁都不听,结果谁都没倒霉,就她最倒霉。
“我没有……五百两……”
令狐蓁蓁撑着最后一丝精神试图与他讨价还价,一语未了,终于晕了过去。
第十六章 心结顿开
她好像见到了大伯。
他有好几个月没回来,这次又是踏着夕阳而归,橙红的霞光落在他背上,勾勒出让她喜悦的色彩与轮廓。
他的手轻轻抚摸在脑袋上,很温暖。
她喜欢这种温暖,渴望再多一些,然而它们总是异常短暂,就像那些绚丽的霞光,怎样也留不住。
令狐蓁蓁睁开双眼,睫毛被干涸的血渍黏在一块儿,视线猩红模糊,眼前依稀有个人,离得很近。
她下意识伸出手,紧紧捉住他的指尖,低低唤他:“大伯。”
“……姑娘……怎么突然醒了……快让她睡着……肯定很疼……”
一个清脆的女声急急说着什么,她只是听不真切。
被攥在掌心的手指修长而温暖,袖子里带着被阳光晒得甜丝丝的花草香——不是大伯。
令狐蓁蓁一点点松开手指,心里有些许的失望,那只手却轻轻摸在了头上,另一个熟悉的声音低声道:“快睡。”
她只觉倦意团团袭来,不能控制地再次陷入昏睡。
不知过了多久,风声细细灌入耳中,连带撩起耳畔的头发,擦刮着脸颊,有点痒。
令狐蓁蓁又一次睁开眼,这次终于没有血渍粘结,只是四周极亮,满眼生花,她下意识抬手遮住,身侧立即传来叶小宛惊喜的声音:“你醒啦!”
她急急眨了好几次眼,才渐渐适应刺目的亮光。
这里似乎是客栈,木窗上绘了彩漆,虽是半旧,却干净而华丽,窗外日光清透,是个晴朗天气。
她躺在床上,叶小宛坐在床侧惊喜地看着自己,周璟刚开门进屋,秦晞懒洋洋靠在窗边软塌上,用长袖挡住亮光,好像正在睡觉。
——以上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每个人,头上都有着毛茸茸的狐狸耳朵,看起来像是现了妖相的妖商。
令狐蓁蓁情不自禁吸了口气,不小心被口水呛住,咳得惊天动地。
叶小宛手忙脚乱拍背替她顺气,连声道:“别慌别慌!这是障眼法!那个昌元妖君的妖兵四处搜寻修士,不这样装扮根本进不来城镇,你伤那么重,须得静养,秦师弟只能出此下策……”
“是上策。”
周璟横了她一眼,径自走去床边,亲自倒好茶,递给令狐蓁蓁,亲切得很是别扭:“喝茶。”
她对他罕见的亲切一无所觉,接过喝了半盏,就在叶小宛以为她会问这是哪儿、谁替她更衣之类的问题时,她极慎重地开口了,语气得有千斤重:“是谁替我疗伤?”
“我。”秦晞犹带睡意的声音传过来,他放下挡住阳光的胳膊,眯眼看她,“怎么,又要说没钱?”
令狐蓁蓁沉重地合上眼皮,他治个手指上的窟窿都要五百零一两,鬼知道这次收什么天价。时间要是倒流就好了,她绝不进臷民庄。
“我……我说过,我提醒过。”她觉着自己不能沉默下去,“要是出了事,我不给钱。”
“钱什么钱!”
周璟一听他们算那些鸡零狗碎的烂账就来火,再也撑不住亲切假象,毫不客气将她一把从床上拽起,莫名摆出个近乎威胁的姿态,脑袋上漆黑的狐狸耳朵竖得笔直,杀气腾腾,眼神也恶狠狠地。
“你听好,你被万鼠妖君掳走是我的错,既然醒了,就赶紧揍我一顿,快点!”
他就等着她醒,这几天他老被自己的良心折磨,寝食不安,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