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里有春夏秋冬四季分明,有千山万水与星罗棋布的人间烟火,都是她向往的。
“我离开鞠陵于天,只想亲眼看看外面,若有机会去中土就更好了。南荒帝陛下欣赏过我的才华,无论他是为了什么,那时候我都很感谢他,做妖臣那段时间,让我生出许多自信。”
如果一直细水长流下去,或许他们有机会成就一对佳偶。可南荒帝太焦急,又太自信,急于成就的后果就是什么都被毁了,包括她对他的感恩与信任。
“后来我遇到了你父亲。”说到这里,寄梦的眉梢微微一弹,“他最初应当不知道我是思女,只当是在遥远的地方遇到了一个遥远又陌生的姑娘,所以没生什么戒心。”
她对他也没什么戒心,只当是遥远地方来的一位遥远又陌生的男子,所以徐睿带她逃离荒帝宫时,她想着去思士谷,心底可能有极微小自己都没察觉的期盼,盼着那遥远的人可以把她带去遥远的地方。
在思士谷,寄梦遇到了令狐羽。
“他见我能不触碰便读懂存放遗玉中的念头,立即明白我正是他要找的思女。师兄怕他伤我,欲动手将他逐出思士谷,反被他重伤。”
念头倏地变幻,回到了思士谷那个狭小房间中,徐睿血肉模糊地倒在外面,寄梦哭喊着被令狐羽压制在石床上。
像是又回到寝宫,她对即将发生的一切无能为力,只有绝望。
令狐羽并没有继续,按了她一会儿,忽然松开手,又像当日头疼病发作一样,扶着脑袋摔下床。
“太明显了,先生。”他低沉的声音里杀意凛冽,不知和谁说话,“你想将计就计?可我不会这么猴急,在又脏又硬的石床上?你当我是见洞就钻的蛇?”
他忽又起身,一把拽起寄梦,她没头没脑朝他踢打踹,他任她打了许久,终于不耐烦,将她两只手腕一并抓住,笑得蹊跷:“是你也挺好,至少不是什么讨厌的女人。你死了,我会每年给你烧纸。”
说罢他捉小鸡似的把她拽出狭小的屋子,寄梦挣扎中一口咬在他肩上,他“嘶”了一下,语气却比先前轻松无数:“想你师兄死掉就继续咬,大力些。”
她飞快张口,冷不丁令狐羽拽起她一截袖子,与自己的系在一起,打了个死结,这才蹲下去查看徐睿伤势。
焦虑恐惧与莫名的诧异令寄梦安静下来,看着他用丝缎般的术裹住徐睿,数个时辰后再解开时,除了衣服上大片血渍,他的伤处已尽数消失。
“走。”令狐羽将徐睿背在背上,拽了拽打死结的袖子,“跟上。”
寄梦被迫随他出了思士谷,一面听他随意问道:“可有想去的地方?山清水秀的那种。”
她没料到他有此一问,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令狐羽却笑了笑:“我对大荒不熟,只能靠你了。”
明明想要她的命,却说的好像他们有什么交情,找山清水秀的地方?让她死得愉悦些?是高高在上的施舍?卑劣又浅薄的温情听来如最残酷的笑话,她不需要。
寄梦没有回答,令狐羽也没再问,出了谷口他便抛出纸马,倏地变作一匹巨大的纸飞马,将她往马背上一放,才又道:“你若没有想去的地方,就带我去南之荒云雨山,听说那里有栾木,一直想见识下。”
她一听“南之荒”三个字脸色就变了,他要把她送回给南荒帝!
仿佛看出她在想什么,令狐羽又笑得蹊跷:“既然落在我手上,再没有送回去的道理。”
第一百三十四章 深谷为陵(中)
寄梦还是不说话,他便随意驱使纸飞马往前飞,及至望见有城镇,便落在地上,从袖中乾坤取出一件斗篷罩住她:“南荒帝应当在派妖兵到处找你,把头脸遮好才不会被认出来。”
那不知是什么陈年斗篷,一股霉味,她一路不停打喷嚏,他极难得露出一丝无奈:“下回洗洗。”
一直昏睡不醒的徐睿被妥帖安置在客房,这多少让寄梦感到些许心安,可她另有更大的不安,令狐羽与她住在同一间。
从汤池出来时,他头发还滴着水,手里拿着洗好的斗篷,放在鼻前仔细嗅:“应当没味道了。”
见她缩在角落动也不动,身上又是血又是泥,令狐羽便皱眉:“去洗干净。”
寄梦终于开口说话:“请你让我去照看师兄。”
他眉头皱得更紧:“你喜欢他?”
寄梦低声道:“思士思女,不妻不夫,我谁也不喜欢。师兄助我良多,于情于理我该照看。”
令狐羽突然冷笑起来:“不妻不夫?那我是怎么来的?听说我某位久远的祖宗就是思士,看来你们司幽国的思士思女平日喜欢端冰清玉洁的架子,私底下便不知为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