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这一幕似曾相识,令狐蓁蓁凑过去看满城雪光落在他眼底的漂亮色泽,一面问:“你干什么去了?”
秦晞由着她看花看石头似的看自己:“找手艺人商铺,给你找点事做。”
看花看石头的眼神一下变成了看人的,他对上她琥珀色的眼睛:“你现在是不是在想,这个人情费很贵。”
她愕然:“你怎么知道?”
秦晞支颐撑在窗棂上,问道:“小师姐以前说过,我对你来说,外面是太上脉修士,里面是债主。现在呢?”
令狐蓁蓁凝神想了许久:“外面还是太上脉修士,里面是……以前的我喜欢的人。”
他似乎并不满意这个回答,眯眼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叹口气:“小师姐那根飞刃若穿过去,师弟可轻松多了。”
为什么盼着飞刃穿心?他真奇怪。
“你要去手艺人商铺,带我去。”她往外爬,“我给你指路。”
秦晞看了看她光溜溜的双足,动作比她快,一溜烟便欲钻进窗户,不防她一把撑开胳膊挡住窗棂:“中土礼节,不可以从窗户进。”
他忽觉忍不得,勾住她的脖子便带进去,木窗“哗啦”一下合拢,他笑得莫名阴森:“知道这话谁说的吗?我偏要从窗户进。”
她行为言语处处留着曾经的痕迹,却明明白白把他忘了个干净。明明已经在身边,却又隔着很远似的。他好似捧着一团随时会散开的云,得用最轻柔细腻的力道维持。
偏偏秦元曦执着,这方面却不能够游刃有余。
“这只纸狐狸太丑了。”他嫌弃地将窝在肩膀上的纸狐狸丢下来,“我要重做一只。”
狐狸不都一个样?他莫名生什么气?
令狐蓁蓁还是老实铺开白麻纸,就冲他迷路一早上找手艺人商铺,得给他做个满意的。
她细细裁好狐狸,用笔勾出长长的眼睛,问他:“是这样的?”
秦晞瞥了一眼,又移开视线,声音冷淡:“眼睛太丑。”
哪里丑!真挑剔!令狐蓁蓁“嘶”地吸了口气:“你等着,再来。”
她再再裁好一只,还没画眼睛,他便淡道:“耳朵好秃,丑死了。”
令狐蓁蓁凑过去盯着他看,怀疑他是故意找茬,可他看上去真的不开心,一面却从袖中乾坤取出厚厚一沓血红的纸,是最贵的若木树皮纸。
取完还有银墨和木雕工具,以及手艺人商铺里常见的各种工具材料,没一会儿案上便放不下,全堆在了地上。
“我不太懂手艺人。”秦晞往案上一靠,“每样都买了些。”
令狐蓁蓁只觉他整个人都变成了黄金,简直耀眼至极。
“是在想人情费还不起?”他语气凉凉的。
没有,她是忽然想起好像谁和自己说过,世上不是什么事都能用钱结清。
她重新拿了张白麻纸,低声道:“我一定给你做只最好看的。”
令狐蓁蓁一直做到无风城华灯初上,秦元曦却依旧不满意,不是嫌嘴太短就是嫌尾巴不够蓬松。
她像是跟他较劲,还像跟自己较劲:“我非得给你做出来,你到底是想要什么样的?说清楚些。”
秦晞望着满案形态各异的纸狐狸,忽觉自己无比荒唐。
可能他想要的就是最初那只,可因着自己的过错,不但毁了那座美丽的小山谷,也毁了纸狐狸。世上既不会再有同样美丽的山谷,也不会再有一模一样的纸狐狸。
“师弟错了。”秦晞吁了口气,将纸狐狸们一起收进袖中乾坤,“其实哪一只师弟都喜欢。”
见她静静望着自己,他微微一笑,在她脑袋上拍了拍:“快睡。”
他一口吹灭了烛火。
蒿里的寒气在睡梦间隙时不时来刺他,秦晞睡得很浅,不知过了多久,忽觉有人在近前,他骤然睁开眼,便见令狐蓁蓁手里拎着一只眼睛长长,尾巴也长长的纸狐狸蹲在床褥旁,充满期待地问他:“是这样的吗?”
纸狐狸灵巧而敏捷地蹦跶起来,晃着尾巴落在枕头上,媚而长的眼睛静静看着他。
秦晞怔了半晌,忽然急急坐起,勾着肩膀把旁边真正的小狐狸一把抱住。
令狐蓁蓁还在问:“到底是不是?”
是,一模一样。
她到底是记得还是不记得?好像也没那么重要,每次一锤定音的都是她。
是秦元曦不如她的地方,也是秦元曦最喜欢她的地方。
秦晞抱着她直接滚回床褥,带着被子翻滚两圈,天旋地转,令狐蓁蓁一下俯在他身上,被他捧着脸轻声询问:“小师姐今天不会哭吧?”
什么意思?她不解摇头:“我为什么要哭?”
他声音更低:“那师弟稍微冒犯一下,要不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