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看了半晌,又抬头望向令狐蓁蓁,她唇色极浓艳,必是跳崖时死死抱着他那会儿沾上去的。他的眉头皱了一瞬,立即抬手掸落,谁想胭脂印不比灰尘,越弄越是晕染开,他终于有些无措。
修士避尘避雨避寒避暑,这胭脂印居然避不了,偏生还是件白衣。
艳红的身影凑过来蹲在了他面前,她还在喘着,黄金头饰上的金丝一下下晃动,盯着那几团胭脂印,脸上带了一种不合时宜的高兴。
眼看黄金头饰又要戳在自己脸上,他朝后让了让,便听她说道:“我们来把账清清。你们欠我救命钱带路钱问询钱送水钱,还破坏了我的逃跑计划,害我镯子没拿回来。不过还是要多亏你相救,那些账就清了。”
……大荒人连人话都不会说,救了她,还觍着脸摆出“我不跟你计较了”的模样,脸皮之厚简直匪夷所思。
也行,既要算账,那就好好跟她算算。
秦晞淡道:“你割破我衣裳,五十两。八只符傀是被你的狂风刮出来的,我若不震碎符纸,你早就被符傀弄死了,这笔救命钱怎么说?”
令狐蓁蓁摆了摆手,甚是大气:“那些马上一并清了。对了,你有带树皮纸吗?”
他在袖中摸了半日,只取出数张白纸:“有白麻纸。”
令狐蓁蓁正要接,他却将手一收:“要去何用?”
她实在诡异得紧,无论是一刀就能重创妖身的利落身手,还是落崖后马上就能狂奔的镇定,加之她身上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总之在他这儿,她已经不算普通人了。
她面上那层奇怪的高兴越发明亮,连声音都轻快几分:“我帮你把这些印子去掉,而且保证不管怎么折腾,你的人和衣服到西之荒都是干干净净的。加上咱们两个都是去西之荒,你是修士,打架的事交给你。还有你方才说的衣裳啊符傀啊,一笔头,五百两,我帮你画张避垢符就够了。”
“避•垢•符。”秦晞一个字一个字念,目不转睛盯她,“你会画符?”
他知道大荒这里手艺人很多,但听闻他们行踪极低调,鲜少暴露身份,难不成他真就撞上一个?
他把纸递过去:“你画个我看看。”
令狐蓁蓁将白麻纸捏在指间细细搓揉,白麻纸的灵性终究不如树皮纸,怕是普通墨水没用。
她摘下左耳的黄金耳饰,用尖端在食指上狠狠一扎,蘸着血稳稳当当一笔到底,画了一道避垢符。鲜血充分唤起了白麻纸与符的感应,纸面骤然一亮,那道血红的符像是突然活了一样,隐隐散发出一层红光。
“给。”她大方地把符纸递过去。
秦晞用指尖捏住一点点符纸边缘接过,前后左右打量许久,复又看了她一眼,她琥珀色的眼珠在月光下被映成了青灰色,里面满是期待。
他将符纸轻轻按在衣襟上,便见怎么都搓揉不掉的胭脂印像浮灰一样漾出衣料,随意一掸便毫无痕迹。
居然是真的。
秦晞忍不住又把符纸展开,凝神细看上面隐隐泛着红光的符画,一眼就能看出,她画符的手法很熟练,而且特别稳,真是手艺人?
他的视线落在她手上,她的手掌细而白,一点薄茧都没有。
手艺人怎会没茧子。
令狐蓁蓁浑身舒坦,大松一口气:“这下两不相欠了。”
秦晞默默将避垢符折好塞入袖中,掌心突然吞吐白光,在她食指上轻轻一握,慢条斯理地开口:“我的疗伤术,价值五百零一两,你须得倒找我钱。”
令狐蓁蓁大吃一惊:“这么贵?!”
而且五百就五百,六百就六百,五百零一两是什么玩意!
他诧异地看着她:“既然是我救了你,我替你疗伤,定价自然该我说了算。”
她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坏了,她居然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我……并没叫你疗伤。”她试图寻找这笔账的漏洞。
“你也并没叫我救你,但事实就是我救了,也疗伤了。”他拨了拨头发,细小玉环在耳边微微晃动,漆黑的双眼微微眯起,“何况这本来就是你弄上去的印子,你把它弄干净是天经地义。”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令狐蓁蓁反而更不爽:“是你拽着我跳崖的。”
秦晞淡道:“你没和我说不要跳。”
令狐蓁蓁感觉自己被他绕得有点乱,明明在她看来是一清二白的账,到他那边就是算不清的烂账,眼看趋势是自己给了符还得倒贴钱,简直大大的不妙。
她转身欲走,却听他说道:“你最好别出清光阵,追兵马上就到。”
她一下僵在原地,他又道:“这下是又救了你一次,这一路到西之荒,你怕是要欠我不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