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还不动弹,她来火了,上前一把揪住衣襟,不防他忽然起身,她一脚踩在他软靴上,直朝后仰。
秦晞扶着她的腰止住跌落之势,下意识又看了看软靴,鞋没事,她的脚撞在榻边,红了一块,正疼得倒抽冷气。
“放开我!”令狐蓁蓁疼得睡意烟消云散,跌坐在软塌上抱着脚只是咬牙。
秦晞心底无来由生出一丝无奈来,视线在她莹白的脚上一掠而过,又有些尴尬,踯躅片刻,终于还是蹲下去:“我来,马上就好。”
他掌心吞吐疗伤术银光,一触即离,这次终于起身开门,道:“那令狐姑娘早些休息,我不打扰了。”
冷不丁听她暗含紧张:“我没叫你疗伤,不会给钱。”
莫名耳熟。
秦晞回头看她,她像是恨不得眉毛都刻上“没钱”二字。
有股冲动,非得气一气或者逗一逗她,他淡道:“令狐姑娘事事都要结清,这件怎能例外,我替你记账上。”
“你……”
令狐蓁蓁急了,刚要捉住与他理论一番,他已进了自己的屋子,屋门紧闭。
*
秦晞又开始做梦。
梦里他似乎变成了一团狐狸,迎着风恣意而欢快地奔跑,柔软的皮毛像缎子一样起伏,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喜悦与满足,利刃指心的痛楚似乎也无足轻重。
巨大而昏暗的天地间,他在向一个人狂奔,是那个人,魂牵梦绕的那个人。
命运是藏了无数陷阱的沙漠,可他还是要向她狂奔,执拗且不肯回头。他们会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快要看到她了,她浓密柔软的头发,忽然间在他手掌中被理顺拨去一边,露出纤长的脖子,黑暗中如雪一般。白雪绚烂,他抱住满怀,屈掌而掬,唇上清凉而芬芳。还有一双莹白小巧的脚,浑然天成,毫无瑕疵,似温玉落在掌心。
她眼里的光如烟如丝,雾气般对着他萦绕。好想紧紧抱住她,缠在一块儿,一直纠缠去天荒地老。
秦晞醒来时,天色已大亮,他拍了一下脑门。
货真价实,做春梦了。
第一百零九章 必曾相识
外面传来令狐蓁蓁的声音,不知在和谁说话,轻柔的声音似晨间清风。
秦晞懒洋洋地听着她的声音起伏,只是不想起,忽然又听一个粗鲁的声音不耐烦地大吼:“旱魃都跑北之荒来了,怎么又来个思士思女!不知道!别烦我!老子的货偏偏要走南北二荒,烦都烦死了!一大早还被你拽着问话!让开!”
好凶。
秦晞一个翻身下床更衣,飞快把玉清环拴上发辫。
这么会儿工夫,她不知又拽了谁询问,答者显然为老不尊:“我既不思士也不思女,小姑娘的美貌我倒是会思上一思。”
简直不堪入耳。
秦晞一把拉开门,却见那位陈师兄与他几个同门围住令狐蓁蓁,拱手致歉:“昨日旱魃来袭,村里太乱了,没赶得上救助令狐姑娘,我心里十分惭愧。”
什么没赶上?就是没敢进去。秦晞默默在肚里补一句。
令狐蓁蓁一点也不介意:“王师兄,我没事。”
陈恪倒抽一口凉气:“我姓陈……”
秦晞撑不住“嗤”一下笑出声,见众人都望过来,他耸了耸肩膀:“我饿了,令狐姑娘带我去食铺?”
他是金主,他说了算。
令狐蓁蓁半点不犹豫:“走。”
或许因为经脉冻伤还没好,撑不起真言,她换了身冬衣,脖子上一圈白毛,腰带上还有摇晃的小绒球,看着更像小狐狸了。
细雪落在她睫毛上,不知为何,脑海里突然浮现一个姑娘满身雪片噼里啪啦往下掉的情形。
像一只裹在雪里的小狐狸,弹飞无数雪花,向他奔来。
恍惚中,他甚至能听见自己说话:这酒叫一醉方休,饮前须得端个架势,否则一口就醉。先不急喝,我教你。
秦晞扶住额角,试图抓住那一掠而过的答案,却怎样也无能为力。
“秦元曦?”
轻柔的声音近在咫尺,令狐蓁蓁仰头静静看着他。
秦晞低声道:“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她一愣:“我肯定不认识你。”
秦晞没来由生出些火气,特别想在她脑袋上重重敲一下,手扬起了,却又立即收回。
他真有些不对劲,多半因着生了风雷魔气,把无妄法丢下了,近日甚有春心萌动之态,从试图轻薄女子到真的上手轻薄,连春梦都做上了,简直匪夷所思。
他稍稍离她远些,忽听她又道:“你要是把疗伤术记账上,我就不带路了,钱也不退。”
打不了打一架,不信打不过他。
秦晞觉着似乎摸透了她古怪的人情往来之道,总而言之,必须按照她的规则来互不相欠,擅自给予或拿取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