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她又哽咽起来:“三公子说,昌元妖君广发敕令正是为着栾木果实被窃取的事,还说我们毁了符傀,要我们偿命。叶师妹主动出来顶罪,就、就被那三公子拽上车拉走了!说什么带去俊坛的行宫做他的、他的……我只怕叶师妹已经……”
罗之云再也说不下去,泪如泉涌。
周璟听得眉头紧皱:“那狗日的妖君真在挑事,南荒帝就这样任他胡来?”
虽说大荒铁律是不许杀妖,可中土修士也不能轻易被伤害,彼此多数是维持一种微妙的和谐,互不干扰。然而昌元妖君却发了疯一般,甚至在自己地界里订了新规矩:妖可以杀人,人却不可以杀妖。
大荒妖虽多,但人更多,他摆明了不想给人好日子过。
罗之云犹在拭泪:“听说南荒帝已多年不管事,更有传言说他极厌恶修士,所以才如此放纵昌元妖君。”
一个不管事还厌恶修士的荒帝,一个发疯妖君——实实是乱七八糟的南之荒。
秦晞疲惫地坐下去,一手将垂在耳畔的玉清环拨去后面。
要不是昌元妖君找事,他这会儿应当是睡在最奢华的上房,喝着大荒最上等的美酒,而不是躺在野地荒屋里,睡又冷又硬的泥地。
想想实在来火。
“俊坛的行宫。”他语气里带了一丝阴森森的杀意,“有意思,为一张群傀符纸大动干戈,不晓得三公子跟符纸一样被扯碎,昌元妖君是什么反应。”
……都说了在大荒无论如何要低调,把三公子杀了,这大荒还能待吗?
周璟不理他,只安抚罗之云:“罗师妹不必焦虑,明早曾师姐醒了,你与她先往西之荒渡口去等几天,我和师弟会把叶师妹带过去的。”
罗之云万分感激之下,哭得反而更厉害了。
两位太上脉修士显然都不擅长应付这局面,一个被哭得睡不着,一个尴尬。不过她内伤初愈,到底体力不支,哭着哭着竟不自觉又昏睡过去。
周璟松了口气,忽然问:“你下了昏睡术?”
“是。”秦晞睡意朦胧,“要不你替她解?”
这样说就是没下了,周璟对他的作风比较了解,思忖片刻,又道:“俊坛的行宫离这里很远,听说防守甚严密,须得想个低调稳妥的法子混进去。”
事情起因是为着符纸被毁,这事儿他们多少要担些责任,必须得把人救出来。
秦晞翻了个身:“法子我来想,七师兄可否安静一会儿,师弟很困。”
周璟哪里理他:“可以用障眼法混进去,只是太容易有破绽,实在不行的话,也只能……”
秦晞睁眼看他:“真要杀三公子?”
“杀个屁!”周璟快烦死他了。
那他放心了,刚才就随口一说,当真可不好。
*
风从敞开的殿门外缓缓灌入,冰寒刺骨,叶小宛冷得瑟瑟发抖,紧紧抱住胳膊,一面偷偷环顾四周。
殿内已聚集了十来个和她一样只穿着单薄丝裙的少女,有的面善,有的面生,兴许是三公子这两天又新抢的,但她始终没找着令狐蓁蓁。
完了,必是那三公子等不及已向她伸出魔爪。
叶小宛不禁生出一股兔死狐悲的悲愤来。
这一趟来大荒,实实被昌元妖君坑惨了,也怪她自己不够谨慎,原本三公子总还有些忌讳,并不敢真抢中土修士,谁想叫他发现了怀里的栾木果实。这下被抓个正着,不但自己遭殃,还累得两个师姐重伤,也不知她们现在是死是活。
她竭力收拾心情,偷偷探头往窗外看。
这里是一座寸草不生直插入云的孤峰,俊坛的行宫就建在冰封雪埋的峰顶,所有房屋建筑错落有致分布在险壁上,竟不成整体。窗外就是悬崖,底下白茫茫一片云海,不知其深几何,稍微看一眼便令人心悸。
她们身处的地方叫黎黄宫,三公子强掳来的女子都被安置在这里,而黎黄宫也仅仅是俊坛行宫驳杂建筑里的一小块,更建在最险处,除非生了翅膀,不然根本没法逃。
殿外木回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多半是黎黄宫的管事,叶小宛急忙用袖子吸干眼角的泪。这鬼地方的鬼管事连哭都不给姑娘们哭,动辄就用黑铁戒尺打脚板,痛入骨髓,她可不想再被打了。
下一刻,殿门处走进个高挑窈窕的身影,竟是令狐蓁蓁。
同样穿着单薄半透的丝裙,她虽也冻得脸皮发青,倒还镇定,进来后只张望一圈,随即便往叶小宛这里走来。
“令狐姑娘!”叶小宛压低声音,“你、你没事吧?”
她有事。
一进黎黄宫,她身上所有的衣物就都被女妖们扒了,连木雕镯子也不例外。真凶残,她全部家当都在镯子里,没了镯子,就是跑出去也没法过,饭都吃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