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发现有人在刻我的神像(80)
“阿黛……”曾弋哑声开口,“是我让他回来接你的,不关他事儿……嘶——”
阿黛手上的温柔突然消失了,只道:“疼啊?还知道疼呢?”
曾弋俯身侧头靠在枕头上,透过屏风缝隙,正能看见垂头站在外间的青桐身影。那身影从头到脚都写着“灰头土脸”四个字,正如她此刻的心情。
“阿黛,好阿黛,”她清了清嗓子,接着道:“行啦,别生气,我下回小心,不会再受伤啦……风筝带来了吗?等我好了我们去山顶,山顶风大,特别适合……”
阿黛闷声不响,片刻后才答道:“殿下,这次还好只是伤了手和背,要是伤了脸怎么办?伤及性命又怎么办?什么事值得这么冒险?”
房中燃着安神的熏香,是阿黛专程从皇宫中带来的,隐隐透出栀子清甜的香味。曾弋枕着手臂,侧头望向飘荡的烟雾,嘴角轻翘:“值得……嘶——痛痛痛,你……可不可以轻点……”
窗外夜色沉沉,一个人影在曾弋门外站住,准备叩门的手突然顿住了。他在月色里犹疑片刻,转身欲走,却见斜对面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殷幸从房中走出来。
“裴公子?你——你是来送药的吗?”殷幸看了看他手中的玉瓶。
裴廷玉僵硬地站了站,点头道:“是,不过……令君兄应该不用了。”
殷幸道:“是啊,他说他睡觉了,让我不要打搅他……也不知道休息得如何了。”
“啊,是,令君兄应该睡着了,这药……”他垂头看了眼手中的药,几步走到殷幸跟前,将玉瓶递给他道,“这药是我家传的外用伤药,愈合伤口有奇效,请有之学兄代为转交给令君兄吧。廷玉……廷玉先告辞了。”
语毕,他便急匆匆地转身就跑。殷幸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转眼消失在拐角处的背影,不知道向来行止有度风度翩翩的裴公子,为何会突然这么仓皇失措。
曾弋房中的灯已经熄灭了。月色如练,洒在寝舍前的台阶上,像寒冬的霜。
殷幸总觉得空气中多了些不一样的味道,他在月色里站了会儿,转身回了房。
☆、芝荷
翌日青桐推门闯进来的时候,阿黛正支着脑袋在床榻前打盹儿。半夜里曾弋发了一阵烧,迷迷糊糊的刚睡着。
“怎么办?”青桐压低了声音问,“我听人议论,说王后今日要来……”
阿黛忽地坐直了身子,王后怎么会突然过来?她跟青桐走的时候,还不知道殿下会受这么重的伤,所以只说殿下想放风筝了,让她特意准备了带过来。就连搽的那些伤药也没有专程叮嘱,全是她按此前放风筝时的习惯准备的,本来还愁着就这么点,若是愈合不好,后面还得打发青桐回皇宫再取一些。
没想到王后竟然亲自过来了。
要是让王后看到公主殿下这幅模样,只怕心都要碎了,说不定当场就会让殿下回宫去,再也不准来求学了。想到这里,阿黛不由得抬头剜了一眼面前杵着像根棍子似的青桐。
棍子此刻正垂着头,却仿佛能感应般瑟缩了一下。
“殿下每日的符咒药水,是你配的吗?”阿黛已经站起身来,围着青桐转了一小圈。
“想好这三十二剑怎么还了吗?”站在青桐身前,阿黛注视着他低垂的头颅。
这颗头左右晃了晃。
“我给你指个路,”阿黛望向屏风,那后面躺着沉睡的公主殿下,“殿下卧床养伤的这几天,不能再喝药水,不如你替她喝了吧。”
“我……我……”青桐被这提议吓了一跳,“不行……我不敢……那是公主殿下,我怎么能……”
阿黛对这颗唯唯诺诺的头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殿下养伤期间,不宜用药,但若卧床不起,总会令人生疑,昨晚那俩人说不定还要进来探病,要是被他们看到了,你说怎么办?这种时候,只有你以殿下的身份出现,才能让殿下安心养伤,你说是不是?”
青桐还在犹疑:“可是……”
“别可是了,”阿黛打了个哈欠,“你就说符咒药水的效果能不能办到吧。”
“能是能,可是……”青桐肩膀耷拉着,公主殿下对他来说可是神明般的存在,现在要让他扮演殿下,岂不是亵渎神明?
阿黛道:“你要替的是那个在沥日堂求学的‘曾令君’,又不是殿下本人,有什么好紧张的。”
也对,青桐抬起头,曾令君只是个虚构出来的人物啊。
“行吧。”他慢吞吞地取出一张黄符,化水喝了下去。
曾弋醒来时已经接近晌午,睁眼只觉得腹中空空。阿黛端来一碗白粥,正在手中搅动。
“王后召了殷太常家的公子去问话,又说‘听闻你家有个表弟也在此求学,想来也是个少年英才’,于是就一同召了去,”阿黛一口口地将白粥喂到曾弋嘴里,一边转述青桐的话,“青桐装作你的样子,随着殷公子去了——幸好左右有人在,王后没有拉着他问东问西,只是上下打量了他很久,确认他没有受伤,留下些膏药补品又回宫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