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发现有人在刻我的神像(38)
曾弋跌落下来的那一刻,却想起幻境中殷幸刺出的那一剑。看来殷幸是真的恨死了令弋公主。
虚空和未知,都令人恐惧。一脚踩空的感觉并不好,尤其是在本以为安全的地方,脚下突然被抽空,错愕震惊都不足以形容当时的心情。
那种感觉,是彻底的无望吧,她在半空中想着,下跌的速度陡然减缓了——有人将她抱住,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
是风岐。
四周一片漆黑,曾弋侧头靠在风岐胸前,温暖干燥的气息传过来,驱散了点点寒意。
一声“咚”的闷响,落地的梁力千□□一声,旋即又昏死过去。
谢沂均和周沂宁紧接着滚落下来,发出低声呼痛声,互相搀扶着站起来。
周沂宁念了个燃灯咒,刚要点亮掌心焰,便听黑暗中有个声音低低笑道:“这位小兄弟,我若是你师叔,便不想你点灯。”
曾弋面上一红,便要从风岐怀中跳下来。风岐微微倾身,将她放在地上。
谢沂均闻言喝道:“谁?!”
周沂宁手上动作顿了顿,道:“裴公子,您说笑了——”
曾弋恰此时开了口,道:“燃灯。”灯光一跳,地下的场景便尽数呈现于众人眼前。
裴再思一人坐在轮椅上,身后的薛天煞不见踪影。曾弋四下一望,也不见申屠嫣然和顾兰叶的身影。
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裴再思“刷”地挥开折扇,徐徐道:“此乃幻影术,越早破障,便越早到此地。破不了,那就只好去那边了。”他合上扇子,朝前方一指。
前方隐隐透出亮光,还有断断续续的嘈杂喧闹之声传来,使人听不清是哭是笑,是吵是闹。
又听裴再思道:“我道是姚家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宝贝,原来却是兜了个这么大的圈子,要将仙门百家都套进来。曾姑娘,你可知他们做了什么打算?”
曾弋道:“不知。”
自裴再思现身起,风岐便一直有意无意地挡在她身侧,再迟钝如她,也该意识到此人不妥。如今这裴再思一开口说话,三句中便有两句要扯到曾弋身上,实在教人有些不舒服。
他看着斯斯文文,讲起话来却有些阴阳怪气。饶是曾弋近年来已被磨砺得毫无脾气,此刻也不是很想搭理他。
“呵,连你也不知,”裴再思倒不以为意,又轻轻晃了晃扇子道,“人都关在那边,过去探探便知分晓。各位可有兴趣?”
“可要我们助你一臂之力?”曾弋侧头看着他。
“不必。”他轻挥纸扇,那轮椅便虚虚腾空而起,径直向前而去。
谢沂均不失时机地“靠”了一声,周沂宁望着那离去的身影,道:“所以……薛天煞是不是傻?”
几人举步,也朝那尽头光亮处走去。走了几步,曾弋回身对谢沂均指了指墙角。谢沂均会意,大步过去,将昏睡不醒的梁力千扛上肩头,几步跟上。风岐照旧走在最前头,将曾弋护在身后,缓缓靠近那人声鼎沸、灯光璀璨的所在。
穿过黑暗的甬道,便是一处宽广至极的大厅。厅极大,左右均看不到边。厅顶极高,穹顶如入云端。厅内红烛高烧,壁上明珠高悬,照得每个角落纤毫毕现。
最奇异的是厅中人。
如此之广的大厅内,却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有仙门弟子,也有贩夫走卒;所在场景均虚化重叠,有山林小溪,也有街头巷尾,仿佛各个不同的小世界,重重叠叠地垒在这大厅中。
裴再思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才是娑婆引。”他停在大厅门口,似在等候,又似在观望。
“传闻中娑婆引又分三种,其中下品为‘念’,喝之能让人沉醉于意念之中,生平念念不忘之人、之事,都可在醉酒时重见。譬如此刻厅中所见,便是下品的威力。”
挑着货担的货郎从他们眼前经过,身后追上来一群小孩儿。“拨浪鼓,我要拨浪鼓——”货郎停下来,拿出一个拨浪鼓递给扎着两根小辫儿的小姑娘,小姑娘拿着摇了摇,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她转身往墙角跑去,那里躲着个脏兮兮乱蓬蓬的小姑娘,“给你,”小辫儿说,“送给你!”
“你看,曾姑娘,多好的孩子。”裴再思一边说,一边驱车进了门。
脏兮兮的小姑娘接过那个拨浪鼓,露出胆怯的笑容,正要开口道谢,便被这长驱直入的轮椅给撞散了。
曾弋正待惊呼,只见轮椅过后,那小姑娘的模样又浮现出来,仿佛只是被穿透的迷雾,重新汇聚成原本的形状。她张口道:“谢谢……小姐。”稚嫩的嗓音在空旷的大厅里生出了片刻回响,转眼又被尘世喧嚣所淹没。
一路向前,穿过紧紧偎依着的夫妇、走过携手而行的挚友,裴再思的声音如同画外音般,凌驾于众声喧哗之上,淡淡地继续道:“……中品为‘感’,酿酒之人可以在酒中注入自己感受,愤怒、悲伤、痛苦、快乐,不一而足,饮酒者便可神魂为之所感、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