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发现有人在刻我的神像(257)
众人一听,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又有人高声问道:“既是与它结盟,为何须得完全信任你?”
“因为,”曾弋一字一句道,“我是它的执剑人。”
“何不直说是它的主人?”又有一人问。
“它的主人,是天下苍生。”曾弋道,“我不过代为执剑,今后若有了更合适的人选,自当让位于他。”
像是听到了什么稀奇的说法,众人愣了片刻,少顷便又大声议论开来。
曾弋站在原处,静候众人议论毕,突听“唰”然声响,一道身影落在她身前。“我来。”他沉声道。
殷幸站在她身前,一手向前摊开,等她将娑婆剑锋放进他掌心。
“你信我吗,殷幸?”曾弋看着他道。
殷幸抬眼看了她一眼,没有吭声。静默了片刻,才淡淡道:“曾令君,你要记得你说过的话。”
“什么?”
“在沥日堂门口,你曾亲口对先生许下的承诺。”
曾弋笑了,“纵使心力不足,亦从未有片刻忘记。”
“如此便好。”殷幸闪身让开,曾弋见人群已自发排好队,等着与娑婆结盟。
热血一点点擦过锈迹斑斑的剑身,曾弋感觉娑婆的剑柄发出阵阵烫意。锈迹逐渐淡去,寒芒森然的剑身显露出来,她一低下头,就看到了剑身上映出的一双眼。
裴廷玉的眼。
她仰起头,听见裴廷玉的声音从半空中传来:“殿下,你居然能做到这一步,真不容易。可惜啊,已经晚啦……无咎鼎,已经在等着你们啦。”
曾弋执剑在手,对众人道:“诸君稍安,今日我必为诸君搏一线生机。”话音未落,就听见远处传来了隆隆黑甲之声——裴廷玉把黑甲军叫来了。
“师兄,先带他们退后!”曾弋反手一挽寒光闪闪的娑婆剑,背朝乐千春,挡在众人与黑甲军之间。
“了嗔!”她面朝黑云般涌来的黑甲军,凝神在灵识中试图再次召唤了嗔,过了半晌,方才听见灵识中有一道女子声音响起来:“你是谁?找他做什么?”
曾弋吓了一跳,大和尚将自己的灵识交给了个女子?!简直闻所未闻。“我……是谁不要紧,就问问他有没有找到出去的法子?”
“呵——”女子笑起来,“我知道啦,你就是那个倒霉的短命公主嘛,殿下,别急,我正在找……啊,找到了!”
灵识里倏然一寂,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曾弋霎时明白过来,自从了嗔回到他自己的肉身中,他们就再不能在灵识里对话了——能与她灵识中对话的,从来就只有神魂,以及刚才的,鬼。
她是忽沱河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水鬼将离。
不过转瞬间,黑甲军团就已呼啸而至。曾弋握紧手中娑婆剑,正待杀入大军之中,却见眼前黑影一晃,紧接着便如一阵狂风吹过般,所有黑甲军的影子,倏然变淡,随即不见了踪影。
长刀挥来,曾弋扬起手中剑,却只劈入了一片虚影中。
将离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殿下,无碍了!”
曾弋定睛一看,只见将离身影飞掠如鸟,正踏破无数虚影朝她奔来。在她身后,是一个身形高大、披甲执锐的身影,落在最后的,便是那本可以移步换影的了嗔。
“鬼大将?”曾弋看着来人走近,福至心灵般想起了这个人,“怎么?你怎么在此地?”
“你是?”鬼大将近前来,俯身看向她。
曾弋收起娑婆,取出袖中浮生鼓,轻轻拍出《安息》的鼓点。“是我啊。”
鬼大将神色一凝,几步走向曾弋,单膝跪下行礼道:“你是给礼阿卜多自由的人,请接受我的敬意与谢意。”
“阿卜多……”曾弋收起浮生鼓,赶紧将他扶起来,“原来你叫阿卜多。我叫曾令君,没想到两百年后在这里遇见你……你不是已经带着他们去自由之地了吗?”
阿卜多站起身,赧然道:“在黄沙中流离数年,不幸被蜃景捕获。那人想要我们为他效力,以长生不灭为诱,以鼎中供奉神魂为饵,日日循循善诱,我虽不从,部下却心动,于是夺了兵符,带兵出入于蜃景内外,向他俯首称臣……阿卜多事败,只好隐没于市井间,直至无诸国主至,方有此机会,重新收回兵符,给兄弟们真正的安息。”
曾弋点点头,阿卜多口中的那人,必然是裴廷玉无疑了。看来在黄沙古城中,封老伯一行逢鬼市、遇鬼兵,绝非偶然。噬魂鸟,想必也是裴廷玉炼化后放出的。它们就是他广布世间的眼线。
“阿卜多,你可以带我们离开蜃景吗?”曾弋问。
“正有此打算。”阿卜多道,“有一处近路,直通往蜃景最薄弱处,黑甲军便是从那一处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