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发现有人在刻我的神像(24)
了嗔初出樊笼,颇为意外。抬头只见高矮老少几颗头正团团围着他观看,眼里都是不可置信和原来如此。
“师叔,原来你喜欢这样的?”周沂宁捏起了嗔看了看,那夸张又飞扬的红唇刷新了他对师叔审美的认知。
了嗔只好轻咳一声道:“贫僧了嗔,见过掌门和各位施主……”
和尚进了道门,还是以这般狂野不羁的造型,太荒门从上到下都处于震惊状态。
于是了嗔只等到了一阵沉默。
曾弋轻轻拍了拍周沂宁的手,笑道:“捏坏了你给我重做一个啊。”
周沂宁这才手一松,了嗔轻飘飘地贴桌面而去,在落地前抓紧盘起了腿。
“不能变大吗?”曾弋问。
周沂宁从前做的纸皮人都是用来做苦工的,向来只干着洒扫之类的事,嘴巴都只画条线,不能开口也不能说话,没想到这位和尚画风如此清奇,魂魄的力量竟如此之高。
“不能,”他陡然回过神来,赶紧回答道:“那种变大是权宜之计,只能支撑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曾弋点点头,跳过大小问题,直接询问了嗔无名的情况。不料连见多识广的了嗔也摇了摇头,道:“三界中唤作无名者数不胜数,大多是真的无名……不过据我所知,知道‘娑婆引’真正作用的,却多是仙门中人。”
可梁力千身上的伤,分明是妖气。
☆、风岐
乐千春闻言,便起身道:“我去碧勒镇看看。”
曾弋拉住他,道:“掌门,沂人行事……心中应该有数。“她本想说行事谨慎,一想到当初跟殷白差点打起来的场景,那不分青红皂白便一剑挥去的英姿还记忆犹新,于是赶紧拐了个弯,紧接着道:“不如……我去吧。”
“我也去!我也去!”周沂宁挥了挥自己的乾坤袋,道:“师父!我新做的纸皮人,可以拿出去试试!兴许能帮上忙。”
一直闷声不吭的谢沂均像是终于从痛失爱草的情绪中走出来,闷闷地接了一句道:“师父,我总觉得这无名有些熟悉,还有那酒……要不,我也一起去罢?”
乐千春点点头算是应允。他面上表情凝重,对曾弋道:“令君,你跟我来。”
曾弋便随乐千春穿过走廊,来到长廊尽头的一处屋前。屋中陈设典雅简洁,望之令人心生亲切之感。
“这是……?”曾弋眼光掠过屋中摆设,心中升起一丝疑惑。
乐千春道:“这是按师父——也就是你的先生——从前的书房布置的,师父自厌神出世后便不知所踪,当时我还不知他已经……仙去,故而在此给他老人家准备了一间同从前一样的书房,只待他卸下重任,便可归来门中。如今……如今也就当缅怀之处吧。”
曾弋定定听完,用力抿了抿双唇,只道:“先生是为我死的。”
这句话她曾在自己心里说了无数遍,仿佛这样的句子说了太多,最后都成了习惯。身边人一旦出了什么意外,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因为我。
是为我而死。无数条生命放在这句话之前,变得沉重、血腥、冰凉,只为了衬托其后那条生命的鄙若蝼蚁、贪生怕死、罪孽深重。即使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昔年人事早都化作尘土,曾弋还能感受到那份深入到骨髓的无力感。
我不要你们为我死。
你们有没有想过活下来的人是什么感受?
魂飞魄散之际,她甚至有一丝微茫的满足——现在你们再也没有理由比我先死了。
然而她还是活下来了,在尘土堆了打了好几个滚。普通人的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在她眼前或身上反复上演,平凡如蝼蚁的众人,不论经受什么苦痛折磨,依然努力活着,努力过得更好,像种子在废墟里也会发芽,花草在风雨后仍然抽枝,再弱小卑微者,也有不肯放弃的坚持。
时间会荡涤掉曾经的轻狂意气。时间也教会她,世间缘法,不过遵循本心、顺其自然而已。
我也不过一介凡尘流离客,与世人有何不同?
“令君,我让沂世做了一面鼓,”乐千春手中拿着一个木盒,放到曾弋跟前,“虽说比不上从前的山河鼓,但也是用雷泽小兽所做,总归比寻常手鼓好用些。”
曾弋接过来一看,那手鼓鼓身不知是何物所做,通体散发莹润的乌黑光泽,看着可比她从前那面伤痕累累的山河鼓高级多了。
乐千春道:“它如今还不曾起名,你给它起个名字吧?”
曾弋想了想,道:“叫浮生,可好?”
乐千春捻须点头道:“嗯,浮生,浮世众生,好!”一边转身进了隔间,片刻后双手托着一柄剑出来,轻轻放在曾弋身前,道:“飞鸣出世之前,师父用的便是这把栖霞剑。我见你不喜佩剑,想来是一时没找到趁手的,不如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