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发现有人在刻我的神像(224)
没有,没有!曾弋擦去眼角一滴泪,我败了。这还不够吗?
灰袍的身影在黑雾中闪现,像是化身重重叠叠的影子,大者如山岳,小者如真人,无数光影将曾弋包裹其中。
“罢了——”净空的声音听不出年纪。
“罢了……”“罢了……”
阵阵回声,经久不息。
“你去吧。”那声音缓缓道,有如天佛降世,又如空濛回音。
破空之声刷然靠近,曾弋从梦境中陡然睁开了眼。一道黑影逼近,她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捂紧了嘴。
身后的黑影冰凉如石块,毫无生气,与之相应的,也毫无杀气。曾弋被来人挟住胳膊,腾身带上了屋檐。
夜风拂过曾弋双目上的轻纱,月色照在这片黄沙中的房屋上,目之所及,俱是一片柔和雾色。
来人带着她在屋舍房顶间腾挪,随着夜风潜入黑夜之中,动作说不上轻灵。直到远远离开城中居民聚居地,穿过了月光下的古城墙,那人才松开捂住曾弋嘴巴的手。
“唔……”曾弋一掌推开他,“青桐!你做什么?!”
掌心所及之处,一片坚硬冰冷。曾弋不由得垂下了夹着绒羽的右手,“你……怎么了?”
月光下青桐的身影仍旧如从前般瘦削,曾弋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他在曾弋身前默默地站了会儿,又伸手拽着她,往城外那株胡杨树边去。
“你干什么?说话啊!”曾弋甩开他的手。
青桐的身影有些奇怪的僵硬,像是骨节被凝固了一般,只有在挥剑时还有些许熟悉的气息。
他照旧不吭声,手中发力,像是十分着急,也不顾曾弋踉跄的步伐,不依不饶地将她扯到了胡杨树下,方才松开手。曾弋揉了揉被被他铁石般的手捏得生疼的手腕,发现胡杨树下有个黑影在动。
如果她没看错,那里藏着的是一头骆驼——驼峰的轮廓,她勉强能辨别出来。
骆驼双膝跪地,仿佛能通灵。青桐一言不发地将曾弋朝驼峰边推攘,曾弋被推得撞了几下,直撞得骆驼摇晃不已。
还小吗?难道还是在皇城中争抢风筝的时候?
她被推得不耐烦了,干脆往驼峰间一坐,骆驼随即站起了身,抖了抖脖颈间的驼铃。
“你要我走?”曾弋手中捏着青桐塞给她的缰绳,驼峰两侧还挂着水囊与干粮,一看早已准备就绪。
为什么?曾弋脑中转过万千念头,地下的鬼兵怨灵、不知藏身何处的厌神、还有那句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你会的”……桩桩件件,在她脑中纠缠不息。
极乐也曾想要带她离开。
曾弋心中一动,突然想到了极乐最初下意识的反应。
这城中究竟有什么?还有比鬼兵更可怖的么?有什么让他们都觉得,她必须离开?
青桐往骆驼屁股上拍了一掌,那骆驼随即迈开小碎步,往城门相反的方向一路小跑而去。开玩笑,她一个半瞎,一人一驼进沙漠?
“停停停!”曾弋拼命扯住缰绳,回身道,“你等我问清楚——”
骆驼被缰绳勒得停步摆首,曾弋却在朦胧月色中,失了青桐的踪迹。
不,青桐没有消失。
曾弋在城门前的黄沙中转了几圈,她分明能感到青桐的气息。
月色啊,能不能再亮一些?
曾弋一手扯掉了眼前白纱,拼命瞪大双眼,想要借着她残存的视力,从模糊的轮廓中找见青桐的身影。
城门下有一道黑魆魆的身影。
“青桐?”她握紧骆驼的缰绳,转身坐稳身子,双腿夹紧骆驼肚,一点点朝城门口而去,“……青桐?”
没有声音。
曾弋屏息静气,在这春夜里辨别危险的气息。她很快听到了一丝痛苦的,仿佛来自胸腔深处的挣扎声。
“咯……”
像是石块裂了缝。
“不走就对了,”曾弋听见了这一道少年的声音,“堂堂公主殿下,怎能置手下生死于不顾呢?”
只穿着春衫的她,在这沙漠夜色中,觉得浑身血液一时冷凝。
绒羽化作了六芒星般的利刃,在她指尖散发出阵阵寒意。“这回又是谁?”
“你猜啊?”厌神的语调借着少年音传来,让人心生彻骨寒意。
这具厌神新寻来的肉身,听声音不过十七八岁,正是与她相仿的年纪。
曾弋深吸一口气道:“你杀了他。”
“小公主啊,这你就外行了。”那年轻的声音冷厉中带着戏谑,“他想要,他渴望,他巴不得能为我供奉上自己的肉身——死了怎么能用呢?死了便只能如此人一般了——”
年轻的声音在讲到最后一句时,露出近乎咬牙切齿的狰狞之意,“死过一次的人,我就拿你没办法了么?我可以……将你化作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