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发现有人在刻我的神像(153)
殷绿珠坐在案桌上揉得手上纸皮都皱了起来,发现堂中数人尽皆端坐不动,恍若未闻,这才抽抽噎噎收了干嚎之声。“你去救救九叔吧,好不好?”她拽了拽曾弋的衣袖,只见她轻轻挪开手指,眉心已经揉出一团红印。
曾弋叹口气,转头对乐千春道:“掌门师兄,无诸国暂时便不去了,我得去他们说的这申屠城看看。”
“你……”
“不碍事,没关系,我可以,”曾弋松开捏紧的指节,“总有要面对的那一天。先生……应该也不会怪罪我。”
“我与你同去。”是从夜色中回来的风岐。
周沂宁闻言,朝师父看了一眼,果然见他眉中更添了些焦虑。
你同去了,师父才要担心呢。他若无其事地系紧乾坤袋,踏着月色一个人先回了房。
月色越过山巅,渐渐被朝云驱散。只有风岐带回了一片被扯破的夜行衣。
此人不仅速度奇快,在被风岐抓住的瞬间,竟能如烟般消散在他手中。本抓住此人,再询问些申屠城的细节,如今只有先行赶过去,随机应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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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光微明,封远讯便得知了曾弋行将前往申屠城的消息。
“仙君,你不是答应老夫……”他将茶杯匆匆往桌上一放,热水溅出来,烫得他不由得“嘶”声。
曾弋道:“抱歉,封大人,救人要紧,待我等从申屠回来,再行前往罢。”
封远讯急道:“事有轻重缓急,我原不该强人所难,只是无诸一行,关系的是天下社稷、民生安宁,孰轻孰重,仙君深思啊!”
曾弋道:“大人所言甚是,只是我以为,二者并非不能兼顾。”
封远讯道:“如何兼顾?申屠城一行,神鬼不知,延宕数日亦可,数月亦可;而帝后嫡子已诞,那妖道随时可能重现,一旦他卷土重来,救得区区一申屠城,救不了全天下,这救,又有何益!”
曾弋望着激动到声音发颤的封远讯,深深吸了口气。封远讯不是第一个这么质问她的人,本以为救人很简单,却不想要面临选择的艰难。
“我会尽力的,”她说,“封大人,你信我,我会尽己所能。申屠城我要救,天下我也要救——况且你我怎知,在这背后隐藏的,不是同一股势力?”
封远讯见她主意已定,只好长叹一声,不再开口。
曾弋起身告辞,走入太荒山初夏的晨曦中。朝霞已在远山上映出琉璃般的光影,那道瘦削的淡青色身影转眼便在这幻彩中消失了踪影。
“冬晖,”封远讯端坐在椅子上,脸上晦暗不明,“夏泽呢?”
“尚未归来。”
“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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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和风穿过绿树成荫的村庄,了嗔一袭灰袍,坐在树影下,手头端着一个农家陶碗,里头是一碗沁凉的井水。
他身后的篱笆院里,农妇正将浆洗得发白的衣裳往竹竿上晾,一边用敞亮的嗓门跟篱笆外远道而来的大师说话。
“咱们这儿南来北往的人挺多,也没见过您说的黑衣女子,若是还抱一小儿,那就更不曾见过了……”
“那,近来可有什么怪事发生?”
“怪事?”农妇利索地将衣袍长袖扯了扯,原本拧得皱巴巴的袖袍便抻直得跟张宣纸似的,映着烈日白光让人睁不开眼,“咿……近来也没听说有什么怪事发生。嗨,要是有什么事,申屠城里那位少城主,定会出城来的。”
“唔,是了,此处已是申屠城境内。”了嗔喝了口井水,果真如农妇所言,入口十分解乏。他自忽沱河追着将离而来,一路东行,所见村庄一切如常,只是人影稀疏,独独路边这一家,还有个农妇在院中洒扫浆洗。他便过来打听一二,农妇淳朴好客,硬要留他歇脚,还特地从屋前井中取了水来,说自家井水远近闻名,甘甜可口。
“果真甘甜。”了嗔喝了半碗,转头盯着小院中明晃晃的烈日和斑驳的树影,眸色微暗。
“嗨,那申屠城中人也都这么说!我家这老头子啊,每日一早运水进城,不出晌午便可售完……看这日头,他也差不多该回来了咧。”
农妇围着竹竿绕了圈,三下两下将所晾衣物尽皆整理妥当,便要弯腰去端木盆,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一道灰色身影突然近前。农妇只觉眼前一晃,便见适才还坐在篱笆墙外树下的僧人已站在她跟前,手中还端着她家的木盆。
“大师……嘿呀,怎么好意思让大师做这些呢?我来我来!”她心头泛起一阵嘀咕,不知这和尚什么本事,竟然一眨眼间就从篱笆外到了她跟前。
了嗔一手托着木盆,如若无物,另一手还端着陶碗,井水一滴未洒。“施主不必客气,贫僧只是略报施水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