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发现有人在刻我的神像(150)
“咚咚——”
鼓声在夜空中响起,曾弋手执浮生,身披月色,越过重重屋脊飞奔而来。
“沂人,退开!”
柳沂人手执远山剑,却对着仆地挣扎的师弟束手无策,一听师叔已至,即刻掠开数尺,站在一旁执剑四顾。
周沂宁在无尽嘶吼与啸叫中听见了数声鼓响,黑暗褪去,他的眼中依稀看到了亮光。
师叔啊啊啊啊——他在昏暗的世界里狂奔,发狠般推开逼近的黑影,心头止不住地大喊,师叔,我在这儿!
鼓声越来越急,光明越来越亮,冰凉寒意被他抛在了身后。他迎着那团缓缓跳动的白光,不顾一切地跳了进去——
夜风下的周沂宁渐渐安静下来,门外台阶下有一团黑影在颤动。曾弋收了浮生鼓,手执娑婆剑,缓缓逼近。
“咚啷——”
一把破旧的拨浪鼓滚落在台阶上。月色下,分明可见其上斑驳的痕迹。曾弋望了一眼便一惊,这是她在化魂阵中用过的那一个!
当日破碎的鼓身,如今被悉心修补,看得出此鼓对修补之人而言意义非凡。能这样对一把破旧小鼓的人,这世上除了燕草,曾弋想不出另一个。
她向拨浪鼓伸出手去,突见其旁黑影动了动,那拨浪鼓却如活了一般,满身腾起黑雾,直朝曾弋面门而来。
腥风刷然,旋转而至,天地间似乎仅余下无尽忧伤挽歌。台阶上的黑影腾身而起——是一只小灵犬——狠狠撞向将那黑雾缠绕的拨浪鼓。
曾弋来不及出声阻拦,见腥风顿收,黑雾翻卷着,就要将灵犬与拨浪鼓裹挟在一处。
半空中突有一人破空而至,风声飒飒,衣袂如电,转眼就见火光腾起。
风岐发间火光浮动,如天降神祇般飘然落地。一簇橘色火光将黑雾笼罩其中,便闻空中几声嘶哑惨叫。黑雾团转挣扎,终于在火光中消失殆尽,拨浪鼓“哐啷”一声从半空落下。火光映着风岐的面容,曾弋依稀看到了一闪而逝的微翘眼尾。
她心头一跳,撑起身揉了揉眼睛。灵犬伏在台阶上,向她发出低声呜咽。周沂宁悠悠醒转,抬起头就看见眼前那个拨浪鼓。
“师……师叔……”他捡起拨浪鼓,坐起身茫然四顾。“怎么啦?你们怎么都出来啦?梦游吗大家?”
玉蟾悄无声息地挪到他身边,蹭了蹭他撑地而坐的手。“嘶——冰啊!”
他将玉蟾抱起来,还待好好训它一次,忽听曾弋开口道:“桃舒,你怎么来了?燕草出了什么事?殷白呢?”
月光下,黑色灵犬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汪汪”叫了数声,又伏地低声“呜呜”,直把一群人看得双目愣怔,云山雾罩。
“周沂宁,”曾弋朝他伸出手,“纸皮人有没有?”
“有,有,在房中,我,我去拿!”
“好,拿到客堂中来。”
曾弋上前抱起桃舒,风岐在旁冷冷地看了它一眼,这才略退一步,让曾弋抱着它去了客堂。“走罢,”曾弋经过他身侧,看着他的眼睛,“我们去客堂。”
风岐依言跟在她身后,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曾弋闭了闭眼,心道,刚才一定是昏了头了,竟能将这双眼看成了凤眼。
这一番动静,早已将乐千春与李沂世惊了起来,只有那心大如斗的谢沂均还在床上呼呼大睡。客堂中亮了灯,周沂宁取来个姑娘形象的纸皮人,双手碰到曾弋身前。
“桃舒,”曾弋拍了拍怀中灵犬,“我不能与你通灵,所以发生了何事我们都无从知晓,你看,要不委屈一下,先栖身在这纸皮人上,再将详细经过讲予我们听?”
桃舒看了眼曾弋手中的纸皮人,唬得向后一靠,一双前爪不住地将“她”往外推。
春生坐在周沂宁肩头,支着下巴叹了口气,“是个小姑娘吗?那真是难为她了。”
“怎么?”周沂宁将他拿下来,放在手中端详,“哪里为难?哪里委屈?不好看吗?小孩子就是要喜庆嘛,你看你现在不也挺喜庆的,比你当初那身黑色不知道好看了多少。”
春生往上挑了挑自己刀一样粗的两道黑眉,宽容地闭上了厚实的红唇。
☆、申屠
桃舒——或者应该叫殷绿珠——看不上被周沂宁审美荼毒的纸皮人,倒也不难理解。殷九凤从云门里随便偷出来个纸皮人,都是长成“九道人”这模样的,若是她愿意将魂栖在纸皮人上,那直接在云门里挑一个不是更省事。
本来绿珠挑中的是自己眼下这具肉身——曾弋望着怀中扭来扭去的小黑狗,忍不住想仰天长叹——造化弄人啊造化弄人,她一个鸠占鹊巢的人,不,魂,现在怎么好意思再强逼着人家栖到周沂宁那望之惊悚、观之可怖的纸皮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