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发现有人在刻我的神像(141)
“你……永远都不必对我说‘对不起’。”
他的眼神认真而热烈,微红的眼角看得曾弋心头一颤。晚风拂过窗棂,窗外隐约传来少年的絮语,中间夹杂着几声浑厚的辩驳,那是谢沂均与周沂宁。
“掌门他们……也在这里吗?”曾弋岔开话题,不再追问风岐关于“对不起”的话题。她直觉这个问题后,隐约藏着个她一时半会儿还不能触碰的真相。
“嗯。此地离太荒不远。”风岐敛去了那丝不欲为人察觉的情绪,望向窗外满山斜阳。
曾弋顺着他目光看去,果然瞧见了远处半山腰上依稀可见的神像洞窟。残阳如血,挂在太荒山头。洞窟内燃着长明灯,周遭云蒸霞蔚,衬着深蓝的晚空,无端生出些恍如仙境的圣洁美妙来。
黄沙鬼城的惊心动魄、神庙蛊灵的阴邪可怖,无尽的回忆与无尽的苦痛,仿佛药到病除般,转眼从她的世界消失了。
周沂宁推门进来,看见斜倚床榻之上的曾弋,惊喜道:“啊!师叔!你醒了!”
谢沂均紧随其后,大踏步而来,一把拉住就要扑到床榻边的周沂宁:“干什么呢?啊?稳重——稳重一点行不行!七弟,甭跟这家伙一般见识,他就这样,成日咋咋唬唬的,我们太荒门里头就他最没规矩……”
风岐嘴角重新泛起笑意。
“无妨。”他应声道,随后便静静站在窗棂边,看周沂宁围着曾弋打转,问东问西,欢欣雀跃;谢沂均垂手立在一旁,虽时时拆台,语声中终究是有了藏不住的笑意。
夕阳的红影渐渐淡去,恬静的晚霞遍布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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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千春第二日一早便要来烟霞境看她。不能将曾弋带回太荒门照料,始终令他如鲠在喉,寝食难安。
燕草被送回家后,曾弋便是太荒门中唯一的女子。此番她虽被风岐救了回来,却也身受重创,门内无人可照料。纸皮人端茶送水尚可,擦拭换药可就万万做不到了。
周沂宁把乾坤袋里的东西都倒出来翻捡了一遍,也只能跟一脸茫然的春生大眼瞪小眼——看吧,好不容易有个栖了魂的,他他他,唉,又是个男子。
要是燕草在就好了。他叹了口气,再不济,姚七娘在也好啊。
所幸风岐的烟霞境中有位陶嬷嬷,虽说瞧着略有些奇怪,但好歹是女的,故而纵使乐千春心中千般顾虑万般不愿,也只能将曾弋留在了风岐处。
“这人是何来历?”乐千春将谢沂均叫到一旁,“怎地你还与他兄弟相称?”
谢沂均被师父严肃的神情唬得一愣,当下便抖抖索索结结巴巴将下山后的遭遇跟乐千春约略讲了一遍,听得乐千春满头雾水,只好又将周沂宁叫过来,“你三师兄讲不清楚,你给我讲讲。”
周沂宁便上前一步,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将那碧勒镇遇魂火得娑婆剑,又因玉蟾而追到黄沙鬼城的过程详细讲予乐千春。乐千春捻须沉吟,问道:“你们在碧勒镇便分开了?”
周沂宁道:“是啊。”
乐千春蹙眉道:“那他又是怎么知道你们在无诸国的?”
周沂宁不明所以重复道:“对啊,他……他怎么知道我们在无诸国?”
谢沂均抢过话头,上前一揖道:“师父,徒儿虽不知七弟如何赶来,却知道他对我们绝无恶意,亦无所图。这一路对我等照拂有加,若不是他相助,我们可能在下山时便已遭不测……”
乐千春忍不住伸手拍了他一下,道:“还七弟!他一只……竟能骗过你,真是……他对你俩当然无所图!哼,我看他是所图甚大!殿……你师叔呢,有没有说什么?”
“师叔?”周沂宁眼珠一转,“师叔什么也没说。”
乐千春哼哼唧唧,总觉得此事大为不妙,只是当事人尚在昏睡中,是以问了半天,到最后也没说个所以然来,只得在陶嬷嬷颇为不悦的注视中黯然退场。
封老伯一行也被曾弋的分花符一道传回了太荒门,乐千春思虑再三,便将谢周二人留在烟霞境一并守着曾弋,自己带着李沂世先回门中待客。
“你留心着点,”临去前他对周沂宁特别叮嘱了一番,“有动静立刻告诉我。”
周沂宁因这份来自师父的信任器重深受感动,一时兴奋就跟刚醒来的曾弋全盘托出了。“我这就去告诉师父!”他欢欣雀跃,就要朝门外跑去。
曾弋赶紧叫住他,彼时天色已晚,实在不适合叫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连夜来探访。
虽然她自觉也已是个百八十岁的老人家——但这具肉身还是个豆蔻少女,终归还得讲些长幼之序。
待两个徒儿大呼小叫地将她醒来的消息带回太荒门,已是次日早上。乐千春一听。立刻就要前往烟霞境。还没出门,就见封远讯带着夏泽冬晖二人,一路急匆匆地赶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