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发现有人在刻我的神像(123)
青桐跪在地上,还要再请罪,曾弋哑声道:“我还有事要吩咐你做,快起来……你先告诉我,我是怎么从沥日山回来的?极乐……又在何处?”
她说出极乐二字时,心中不由的升起一丝胆怯,又夹着一丝希望。沙海幻境中,她并未见到极乐的身影,如今醒来后也不见它在身侧,若是它已身遭不测……不会的,曾弋在心中拼命摇头,不会的,有护身红绳,它一定不会有事的。
青桐道:“就在殿外。”
曾弋喘过一口气,道:“快让我看看它。”
青桐得令起身,转身朝殿外走去,与刚才门口让过阿黛的年轻侍卫说了几句,这侍卫便跟在青桐身后走了进来。隔着纱帘,曾弋见他怀中空空,双手垂在身侧,并没有极乐的身影。
她满腹疑虑,正要开口,就见这侍卫衣着与旁人颇为不同。他与青桐身高相近,身形却更修长一些,一身墨蓝武袍,脚上并未穿着武靴,而是赤着双脚。
“你怎么……”曾弋看到那双赤足,突然顿住了。他左脚踝上,系着一根红绳。
那红绳曾弋十分熟悉,不久前还在她的手腕上。红绳的末端是两粒并不常见的红璃珠。
“极乐见过王后、公主殿下。”少年开了口,声音清澈悦耳,众皆惊讶——原来这位世外高人是会说话的,声音还这般好听。
“你救了天祝公主,便是我天祝国上下的恩人,不必客气,快请坐。”王后含笑道。极乐回了一礼,依言坐下。
国主和王后对极乐都甚是感激,并不追问这突然出现的少年是何来历,自他将曾弋带回宫当日,就一直以上宾之礼相待。曾弋昏睡不醒期间,进进出出的宫人也见他就站在殿外,王后送什么他便吃什么,既不吭声,也不说话,只是寸步不离地守在殿外,衣着虽整洁,一双脚却赤着,送来的靴子也没见他穿,众人便权当是这少年出世日久,自在惯了不喜束缚罢。
——任谁也不会想到,他居然就是公主殿下的那只爱鸟。
就连它的主人,令弋公主殿下本尊,此刻也陷入一片震惊的茫然之中。
众人早已对殿下救命恩人特殊的衣着习惯习以为常、见怪不怪,如今见殿下一脸茫然的表情,还以为是恩人的赤脚让殿下震惊,自然有人想要化解这份尴尬沉默,于是匆匆从旁送上靴子来。
曾弋回过神,忙道:“无妨无妨。穿与不穿,随极乐心意罢。”开玩笑,非要一只鸟穿鞋,那它还怎么能愉快地捉虫子?
不行,现在该是“他”了。
令曾弋没想到的是,极乐温顺地接过黑色武靴,坐在堂中穿上了靴子。
一丝难以言喻的羞愧爬上曾弋心头,无声无息地暂时遮住了她的失落悲伤。
大意了。极乐的翎羽鲜亮,在鸟类中本就大多属于雄性,一开始就该意识到,它若要化形,必然不会化成一个小姑娘。这下好了,她想起自己数次衣冠不整地出现在极乐面前的样子,突然明白极乐为何对被她抱在怀中一事充满抗拒。
何况她还抱着他,逼他吃了两次药……
曾弋一手扶额,身子掩在床榻旁垂着的月色纱帘后,将满心的不可思议与困窘也一并藏了起来。
极乐是被妖气所伤,她脑中突然闪过乐妄先生与她和极乐在书房中的对话。
“母后,我有一事,要与他们商议。”
王后命人退下,带着侍女回了自己殿中。国主不时便要下朝,她等着将皇儿醒来后的情况跟他讲。
曾弋撩起纱帘,从榻上坐起来。“青桐,你留下来。阿黛,我饿了,能不能给我一碗粥喝?”
她将阿黛支开,细细问起二人自己被掳走后的情况。
原来,那日厌神化作一道黄云,将曾弋掳走后,国主震怒,王后伤心欲绝,殷太常自请前往救驾,青桐亦随其前往。沥日山头突显异象,太常率兵追至沥日山,亲入沙海幻境,在幻境中厮杀数日,待幻境勘破,却不见了太常踪影。
不只是没有了太常踪影,沥日山上人去楼空,连乐妄先生在内的所有人都不见了踪影,像是被黄沙一并卷走了一般。
曾弋想起沙尘中被掩埋的、塑像般的人,心中一阵难言的刺痛,神情黯然。“没想到,连太常也……”
青桐带着侍卫们在沥日山搜寻半日,一无所获,却在下山时意外遇到了背着曾弋,撑着绿影,一步步艰难下山的极乐。当时惨状不必青桐描述,曾弋也能想象,必然是殷红血迹遍身,面色如纸,发髻青衫俱是凌乱不堪。
极乐背着曾弋下了山,即便在马上,也是由他一路抱着。回宫后自然是一阵人仰马翻,伤口虽深,却未伤及根本,宫中连夜传了许多大夫,足足折腾了三日,仍未见醒。国主便将众人都先遣走了,独留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大夫守在宫中,预备派人四下去寻与乐妄先生齐名的净空大师。没想到曾弋正巧在此刻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