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手又无意识的开始抚摸自己的腹部:“可是知道自己有了孩子之后,就感觉自己像是有了根,这根深深地扎进土里,牢牢地把我和这个世界联系起来。我终于能够感觉到阳光洒在身上的时候是暖的,风吹在身上是凉爽的,能好好地停下来悠闲地晒一会儿太阳看一会儿书,也觉得,好像什么风浪都能禁受的住了。”
刘莹看着长岁,温柔的笑了笑说:“孩子就是我的根。”
长岁神情专注的听完这番话,若有所思。
她大概能够理解这种感觉了。
她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也曾经有过刘莹这种感觉,那时候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如果那些人能不再欺负她就好了,如果自己看不见那些东西就好了,如果有人愿意领养她就好了……
她的内心只有恐惧和麻木漠然,感觉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就像一片没有家的落叶一样,随便被风卷到哪里,后来她遇到了姜苏,再后来,她到了青山寺,青山寺就是她的根,把她和这个世界紧密的联系起来,她在青山寺学会了怎么笑,怎么生气,怎么去看一朵花开,怎么坐在树影斑驳的石头上一边听着蝉叫一边打瞌睡一边听师兄讲禅。
长岁忍不住想。
那贺侓呢?
他有连接这个世界的根吗?
……
刘莹下午睡了个午觉,有了长岁给她的安神符,她睡得很安稳,晚上就没什么睡意,她现在对长岁生出了几分依赖之感,一直跟长岁说话舍不得睡。
她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可是在长岁面前,却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似的。
最后到了十二点,小敏不得不站出来严厉提醒刘莹,时间太晚了。
“就算刘莹姐你还不睡,长岁还要坐车回家呢。”
刘莹这才不好意思的放长岁离开。
长岁同她告别,又拒绝小敏送她,独自一人离开了医院。
今天白天太阳炽烈,就算是有风,那也是热烘烘的热风,粘着发丝呼到人脸上,叫人直皱眉头,到了这个点,吹拂过来的风里才有了几分凉意。
长岁走到了马路边上,马路空旷,白天川流不息的车流到这个点也都回家了。
她穿一身黑,双手收在兜里,立在马路边的树底下发了会儿呆。
有结伴同行的人路过这里,看到树底下站着的长岁,先是惊讶,随即就是惊艳,黑色让她那张雪白的面庞更加突出,似乎陷在沉思中的淡漠神色也很吸引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站在树底下一动不动的长岁终于动了。
她突然很想贺侓。
她要去见他。
……
长岁到了剧组酒店旁边的小公园里,然后给贺侓打电话。
她上午起来的时候给贺侓打了个电话,他没接。
电话铃声响了好几秒,他都没接。
今天那么早就睡了?
长岁坐在长椅上,耐心的等着。
就在她以为就要断掉的时候,电话被接了起来。
她的嘴角不由自主的翘了起来,声音轻快:“贺侓。我现在在酒店旁边的小公园里,你能不能下来找我?我想见你。”
她这番话说的无比自然,仿佛她想见他,贺侓就一定会下来见她一样。
那头沉默几秒。
“姜长岁。”贺侓叫她的名字。
长岁愣了一下,这是贺侓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但是她却有种隐隐不好的预感。
果然,跟在她名字的下一句话就是:“你以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长岁心里微微一紧,下意识问:“为什么啊?”
昨晚不是还好好的吗?
电话那头的贺侓沉默了两秒,然后语气平静又冷淡的说:“因为我觉得你很烦。”
长岁一时愣住。
贺侓站在房间里,手指无意识的收紧了手机,他垂着眸,掩下眼睛里的所有情绪,用平静又冷淡的声音继续说道:“我一开始是有点好奇,你会缠我多久,所以一直放任你给我打电话,但是现在我开始觉得烦了,我一点都不想听你说那些无聊的话,也根本不想知道你吃了什么做了什么。到此为止,以后不要再打电话来烦我了。”
长岁的心情很平静,还有心思想,这好像是贺侓和她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
她沉默了一会儿,语气也很平静:“好。我知道了。”
贺侓嘴唇紧抿,发梢后,眼睛里的光彻底黯淡沉寂下去。
长岁接着说:“但是这些话,我想你当面跟我说。”
贺侓冷冷地说:“没那个必要。”
长岁说:“我觉得有,我会在这里等你,一直等到你来。”
贺侓说:“随便你。”
电话断了。
长岁也没有再打过去,她把手机收起来,抓了抓大腿上隔着裤子被蚊子咬出来的包,前面不甚明亮的路灯下密密麻麻的蚊子聚在一起飞舞着,这地方简直就是个蚊子窝,幸好她穿的长衣长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