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人不清(55)
客商醒了之后,跑到宁琛居住的院外磕头,没几日便决定要参军。他姓方名从宝,从小便在三苗和大宁之间倒卖货物,对三苗极为熟悉,很快便得到了重用。
他们人渐渐也干起了洒扫这种力所能及的小活,后罩房渐渐空了下来。
丘文殊也不好吃白食,因识得几味药草,主仆二人又识字,白日里便都在医馆里帮忙,晚上重誊文稿。
军中医馆设在珠府外院角门旁的一个院子里,大夫名叫冯有庭,是个糙汉子,十分健谈,连带着丘文殊也有些开朗起来。
不知不觉,已过一月,大军突然回营,一部分进了珠城。
那时丘文殊和引泉正在医馆帮忙,孟关亲自来寻冯有庭,须臾,冯有庭匆匆背上药箱,带着药童就出了门。
丘文殊见了,便有些不详预感,微微皱着眉头,心不在焉地分拣药草。
“少爷,你可是累了?”引泉关心地问。
丘文殊轻轻点头。
冯有庭出了医馆,便被火急火燎地带到宁琛面前。
甫一进门,冯有庭便看到宁琛坐在床上,正皱紧眉头看着折子,乍眼一看和平日也无太大区别,但他唇色发白,微微颤抖,右肩上仍残留半柄箭矢,血染深了红色军服。看样子是靠折子转移注意力了。
“王爷,大夫来了,快快躺回去。”孟关操心得很,匆匆行礼后,便要扶宁琛躺下。
宁琛将折子递给孟关,自个儿往下一挪,躺了下来。
冯有庭告罪一声,走到宁琛面前,弯腰给他检查伤口。
宁琛眉头拧得紧,难耐地说了一句:“很痒。”
好一番望闻问切后,冯有庭方敢下定论,箭里有三苗当地的行毒,行毒毒性不强,但会令人发痒,影响愈合。不过伤口倒是不深,拔出来敷药即可,他匆匆写了方子,让药童去配药,自个儿给宁琛拔箭挤血。
宁琛也算配合,闷哼两声,十分克制。
但药童上药时,宁琛几乎一瞬间嘶叫出声,发狠地瞪了过来,那冷冽的眼神得叫人通体发凉。
众人皆惊,被那眼神狠狠剐了一下的药童更是跌坐在地,连连告罪。
宁琛鬓角都是汗,侧身昂起来,左手板着右肩,很有挠的冲动,阴测测地问:“你们给本王上的什么药?”
“王爷,这药性便是如此,”冯有庭赶忙跪下,颤声道,“痒性会强烈数倍。”
孟关着急追问:“就没别的药了么?”
“有,只是药效没这么好…”冯有庭犹豫道,“愈合得也慢一点。”
孟关道:“那也行,速速去——”
“行了,上药吧。”宁琛冷冷抛下一句,复又躺了回去,胸膛起起伏伏的,像是在竭力忍耐。
药童双手还打着颤,木片都抓不稳,冯有庭亲自上阵,但宁琛似乎十分受不了他那慢吞吞的手法,眼神间或一瞥,眼里都有令人胆战心惊的眸光闪过。
冯有庭后背冒汗,动作便更慢了。
“啧。”宁琛夺过冯有庭手里的药砵,将里头的药膏一股脑倒在右肩上,动作之大,扯得伤口又出了血,但他似乎宁愿享受这种疼大于痒的感受,冷汗津津地叫人给他包扎,又喝令道,“动作快点!”
完事后,孟关将冯有庭送到耳房,他须得在这儿守夜。
冯有庭婉转地说道:“孟将军,这药也是有个量的,一下子上得太多,也得不偿失啊。而且…那痒性也会越发强烈,我是怕王爷会挠,这挠伤口就不容易好了,得给他转移注意力…”
“那换药时,寻个干活利索的来。”孟关板着脸说道,“慢吞吞的,王爷也顶不住。”
冯有庭苦笑道:“我就这个药童,他干活儿是最利索的了,院里的丘公子和他的小厮就更…”
孟关突然打断道:“丘公子?丘文殊么?”
冯有庭愣了愣,点头。
孟关一咬牙,道:“把他叫过来帮忙。”
“丘公子只是略懂医理,从未伺候过人,更别谈什么上药包扎…”更何况人家是世家子弟,要他来做这种下人活儿,怕是有些折辱他吧?
“信我。”孟关一副没眼看的表情,捂额道,“把他叫来就对了。”
冯有庭只好支了药童去领人,自个儿到一旁熬药,孟关蹲坐一旁,唉声叹气。
“孟将军无需担心,王爷的伤势已控制住,想来不会再恶化。”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冯有庭不好再问,好一会儿后,丘文殊到了,鬓角有些薄汗。
“有庭,你找我?”
“嗯,”冯有庭使唤一个贵公子,心里很没底气,用商量地口吻问道,“这几天,你在这儿帮我打打下手可好?”
丘文殊迟疑了一会儿,点头,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