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制解锁(50)
天变得很黑,朝他压下来,挤占他的生存空间,他不来自任何地方,也不往任何地方去……
不知什么时候,黑暗消失了,他仍然坐在手术椅上。目光从混乱中慢慢的,慢慢的平静下来。那根针已经退了出去,束缚他的钢圈也都消失了。他迷茫地坐着,忽然想起了尚恩,想起了自己是什么时候遇见他的。
是在大学一年级的时候。那时候他叫费尔南,在瑞亚最顶尖的医学院学习,是一个优秀生。
尚恩是一个系列讲座的讲师,学校特地从医学部把他请过来的。
在这个年轻的讲师来他们学校之前,有很多关于他的传闻在流传,说他是瑞亚全球医学部里最年轻的成员,拥有着令人羡慕的才能,二十出头就博士毕业,再过几年就可以升教授了。还有人说,他不仅在学术上出彩,家里还很有钱,是真正的名门望族,拥有好几艘飞船。总之,传闻都喜欢夸张,生怕不吸引人。
这个叫尚恩的年轻讲师没有在社交网站上留下任何资料,这使得人们对这个传闻中的人更加好奇,以至于他的第一次讲座就爆满了。
对……那天费尔南也去了,在观众席看到那个传说中的讲师。他很高,但很苍白,金发有点长,就在脑后扎成了一小束。穿着十分拘谨的白西装,领口好像很硬,他难受地调整了好几次。
那天的主题他也记得,是关于将大脑记忆转换为数据的可行性探讨。尚恩上台的时候,不少人在偷拍他——一个年轻多金的学者,居然还长得十分英俊,大家喜欢这样的新闻。
结果,那个年轻的讲师完全打破了大家对他的幻想。
他显然对公众演讲缺乏心理准备,上来第一句话就破音,接下来不停地出现说错词的情况。随着台下观众些微的窃窃私语,他的手开始发抖,紧张得像只被逼到绝境的母鹿。而且可能有某种强迫行为,不停地用颤抖的声音纠正说错的地方,并且用力摩擦他的鼻子。
伊凡诺想起许多细节,周围人的嘲笑声,那人惊恐的眼神,脆弱得即将崩溃的表情,它们清晰,富有说服力。他回忆着,忽然有个声音让他清醒过来:
你15岁就终止教育了,一直和查尔斯在一起。你根本没有上过大学。
而且你的名字不叫他妈的费尔南。
伊凡诺猛然意识到那些根本不是他本身的记忆。它们自然得可怕,完全无法与真实记忆区分。他感到一阵晕眩,按住太阳穴,试图想起18岁那年真正的他在干什么,理智告诉他他和塔齐托在一起,但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就像是将他的人生被强行改写了一段,原本的记忆消失得无影无踪。
伊凡诺腾地站了起来,背对着角落里的摄像头。他知道自己的表情不冷静,不想暴露在尚恩面前。
他看到了刚才探入他脑中的针头,针管里的药水已经空了。
是这种药水改变了他的神经连接。如果这种改变是不可逆的,他将永远失去这段记忆。
他想起了自己对塔齐托说过的一句话。
当一个人的记忆消失,他也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现在,这句话让他感到背后发冷。
第27章 共进晚餐
伊凡诺被带回了起居室。那是个舒适华丽的套房——仍然没有窗,这座楼到处都没有窗,充斥着令人窒息的封闭感。
家政机器人告诉他可以休息到晚上,然后主人希望和他共进晚餐。
伊凡诺进入卧室,把门关了起来。坐在床沿一动不动,背对着摄像头。
他瞪着地板,下意识地捏着他的左手大拇指。他陷入危险的思考时总会这样。
他需要一个计划。他想到了一个,但是实施起来太慢了。
他希望掌握更多的信息,更快速地解决这里的事。
你知道是泥潭,除了在泥潭中摸索出一条路,别无选择。
剩下的一天,伊凡诺像只有经验的工作犬,仔细地把这个套房检查了个遍。这个套房由他的卧室,一个大得没必要的客厅,以及一个浴室组成。唯一的门在客厅,而且只能从外部开启。当他把房间检查了个底朝天后,不得不相信,这里没有任何可供爬出去的管道,也没有中空的墙,是一座完美的牢笼。
卧室里有一只不能联网的终端,里面有一些电影和游戏。而且伊凡诺猜他在终端上的任何操作都逃不过尚恩的眼睛。
就连他检查房间的举动也一样。
这座牢笼应该关过不止他一个,但没什么生活痕迹,看起来仍是崭新的。对方对于“监禁”这件事很有经验,考虑到了方方面面,没有留下任何破绽。他不喜欢缜密的敌人,很难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