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齐朝中期,禁令放宽,一些小门派才重新出现在江湖上。虽然来路已经断绝,但武学这个东西就好像打不死一样,对着秘笈能学,对着山水风云、狮兔虎猴也一样能学。剑谱被付之一炬的旷野如今变成了一片树林,却又有人砍下树枝,用木头削成了刀剑,不知疲倦地在树底下一遍又一遍演练着粗糙的剑法。
再过百年,一个名叫袁师道的剑客夜宿越影山,半夜忽然见山顶腾起一束青光,气冲斗牛,他便循着这异象一路登上山顶,找到青光所发之处,最终在悬崖峭壁的缝隙里拔/出一把宝剑,剑铭刻着两个古字,正是“纯钧”。
纯钧现世,地宫开启,天问宗在武林衰落前夜封存的武功秘笈,阴差阳错,反倒成了纯钧派的立派传承之始。
它就像是吹开冻土的第一缕春风,带着某种希望的预兆,此后司幽山褚家剑派、陆危山垂星宗、明州招摇山庄、连州还雁门等门派陆续崛起,中原武林如枯木逢春,重新焕发生机,迎来了一个名家辈出、群星璀璨的时代。
“难怪史书记载齐国灭师,只有寥寥片语,从没见过详细记载,原来是都杀干净了。”闻衡疑惑发问,“那么冯抱一为什么要收集这三把剑?他是想打开地宫拿秘笈,还是有什么别的想法?”
宿游风叹道:“冯抱一这个人……怎么说呢,他是个比你纯粹十倍的武学奇才,根骨绝佳,资质上乘,但性情古怪孤僻,很少和人打交道,我也没弄清楚他逃出步虚宫到底是想干什么。照你的说法,这三十年来,他除了叫人去偷两把剑,别的什么也没做,难不成他就是在步虚宫待得腻歪了,想换个地方颐养天年?”
闻衡凉凉地道:“这也难说,步虚宫的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连当乞丐的都有,他当个侍卫也不稀罕。”
宿游风:“……”
他屈指向闻衡敲去:“反了你了!”
薛青澜托着下巴沉吟道:“冯抱一是什么来历?或许他是有什么旧怨旧仇,所以要借朝廷的手复仇?”
宿游风答道:“他是从昆仑山脚下村子里捡回来的弃儿,从小在步虚宫长大,就算是有旧仇他也不记得,应当不是这个原因。”
闻衡不知想到什么,忽然问道:“冯抱一既然在步虚宫长大,他知不知道这三把剑的来历,能不能分辨出剑的真假?”
宿游风仔细想了想,不确定道:“我知道的这些故事,还是从我太师父那里流传下来的,几百年的事口耳相传,不知还剩下多少真相。冯抱一守了十年藏书,想必也是知道的,但他具体了解多少,这却难说。至于那剑长什么模样,我还从没见过,步虚宫也没有图样子,传说中的东西怎么分辨真假?他肯定是靠猜的。”
闻衡点点头,道:“他是靠猜,我们也是靠猜,这么猜来猜去,恐怕永远也没个准头,看来还是要亲自与他对质,才能明白他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
宿游风嘿然笑道:“小子,你还没死心?我已经说过,冯抱一年纪长你两倍,武功是你的十倍,你去了只能是白白送死——”见闻衡开口欲驳,他立马伸手一指薛青澜,“就算你以前不怕死,有了他之后呢?难道也不怕么?”
闻衡还没说什么,薛青澜却先笑起来,道:“前辈,别的事我或许还劝一劝,唯独在这件事上,我决不会阻拦他,若要他身负血仇苟活一生,那比死还痛苦;我宁愿同他一起去杀冯抱一,江湖儿女,死在一处不也很圆满么?”
宿游风让他气得颤巍巍的,一句“圆满个屁”险些就要脱口而出,然而闻衡抢在他之前按住了薛青澜,嗔道:“什么死了活了,这话也是能随便挂在嘴边的?再说有师父这座大佛在前头镇着,那些妖魔鬼怪要伤我,也得先过了他这一关,对不对?”
宿游风瞪着眼咆哮道:“……对个屁!我是师父你是师父,有你这么不孝的吗!”
闻衡将那块乌金令牌重新推到他面前,微笑道:“那就有劳师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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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红叶
自己收的徒弟自己放出的话, 宿游风被赶鸭子上架,只能打落牙和血吞,应承了闻衡所请, 暂时在小院中住了下来。
薛青澜难得清醒了一整天, 至晚间方觉疲惫, 沐浴过后,便回到房中安歇就寝。只是他虽然很困,睡得却不怎么沉,没过多久, 朦朦胧胧地听见房门响了一声,烛火依次熄灭, 紧接着轻得近于无声的脚步不紧不慢地走向床前。薛青澜在睡梦之中本能地一惊, 刚要睁眼,忽然闻见了一点熟悉的青竹香——闻衡人还没到,气息先至, 瞬间就把他炸起的毛抚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