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高看我了,”闻衡嘴上虽然这么说,眼底唇畔却漫开无边笑意,像是欣慰,又有些更温柔的意味,“单凭一己之力拯救中原武林,何其狂妄,连外头酒楼里说书的都不敢编这种故事。”
“可是你上次好像已经做成了,”薛青澜避开他右肩伤处,弯腰轻轻地抱住了他,“闻少侠,那些人和你非亲非故,素不相识,甚至可能偏听谣言,视你为奸恶小人,他们值得你为之赔上性命么?”
闻衡张开手臂,搂住了他清瘦微弓的脊背,低声答道:“倘若纯钧派没有收留我,倘若中原武林不曾令我容身,就没有今日之我,更无从遇见你。”
“所以,青澜,事在人为。我不敢妄言自己能逆天改命,但必会竭尽所能,守住这片立足之地。”
他去国离家,隐姓埋名,怀揣着仇恨走过了几千个日夜,未尝有一日停下步伐。可江湖对他来说并不是用尽一生也要走出的泥淖,王孙公子的翩翩风仪之下,原来早已被斑驳血泪与千里风霜淬炼出了一身侠骨。
薛青澜刹那动容,喉间微哽地“嗯”了一声。闻衡侧过头,眷恋地注视着他,在心底里无声地补完了后半句没说出的话——
“若有来日可期,还待与你仗剑江湖,浪迹天涯,消磨此生岁月。”
作者有话要说:被北京突如其来的疫情搞得手忙脚乱,更得比较少,下周尽量多写点。
第88章 伏击
江湖上从来不缺少传闻轶事, 但今年似乎别有不同,从司幽山论剑大会少年剑客横空出世,到纯钧派新任临秋峰长老原来是庆王遗孤, 可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而漩涡的中心, 正是那位年纪轻轻、经历却已堪称传奇的闻衡公子。
闻衡算是半隐居在湛川城里,不怎么出门,多以书信传递消息,范扬安排在外面的人手倒是每天都能听到不重样的新谣言。短短四五天, 闻衡过往二十几年的人生经历已经被编排得天花乱坠,关于他如何从庆王一案中幸免出逃、如何被秦陵看中收入门下、如何在纯钧派默默无闻这么多年又突然一鸣惊人……凡是过往密辛, 都被人一一挖掘出来品评讨论, 成了无数人茶余酒后的谈资。
而围绕着他的众多谜团中,最令人好奇的就是一个素有“体虚多病”之名的王孙公子,究竟是得到了什么机缘, 才能在短短数年之中武功突飞猛进,一跃成为横扫中原武林的绝世高手?
有人说他既然当了纯钧派临秋峰长老,必定是传承了顾垂芳的衣钵;可也有人反驳说顾垂芳当年虽然也是奇才,但闻衡在论剑大会上使出的剑法浑然自成一派,已经完全不是纯钧派的武功路数;更有人将各种小道消息陈年旧事结合起来, 推断出闻衡天生根骨不佳, 根本无法习武,必然是得到了能够洗经伐髓的武功秘笈,方能有今日之武功。而他从宫中盗出的是纯钧派丢失的宝剑,这一点已在纯钧派那里得到了印证,而那本在传闻中模糊不清的武功秘籍,想必就是令他脱胎换骨的关键所在。
闻衡听到这个说法, 心里当时就浮现出“果然如此”这四个字来。这下所有风向都倒向了那本“并不存在的秘笈”,猜想越来越多,越来越具体,再加上有心人的刻意引导,最终被大多数人接受的说法是,闻衡手上确实持有一本内功心法,正是古来已有记载,但失传已久、已近乎传说的《北斗浣骨神功》。
“公子,”范扬站在书房外,举手敲了敲门,道,“纯钧派来信。”
闻衡正与薛青澜说起这件事,听他通报,一边起身开门,一边对薛青澜笑道:“必定是那边急了,所以紧赶着发信来问,赌不赌?”
“不赌。”薛青澜无奈道:“衡哥,你算无遗策,就不要欺负人了。”
闻衡接了信,展开草草看过一遍,放下纸道:“掌门让我即刻回山一趟,这就要走。你自己好好吃饭,不必等我。那边应当没有十分要紧的事,晚上我尽量赶回来。”
薛青澜起身跟在他后头,就这么几步路,也要坚持将他送到门口,听了这话反而劝闻衡道:“天黑后山路难走,你别忙往回跑了,大不了就在山上歇一晚,等明日天亮了再回不迟。”
闻衡随手摘了剑,带着微微笑意睨了他一眼:“今天不怕自己一个人睡了?”
薛青澜双手将他推出门去,无情地答道:“不怕了,所以你可以在外头尽情地闲逛,没关系。”
闻衡就像手欠逗猫的讨厌鬼,被挠了一爪子也不恼,反而从小动物气鼓鼓的炸毛中得到了无限乐趣,心满意足地出门去了。薛青澜掩上院门,转身回房,感觉闻衡的背影才刚消失在视线之中,他心里某处就被挖空了一块,不由得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