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死后我立刻反了(24)
我从没想过奢华富贵的季府还有这样的地方,逼仄、阴暗、潮湿,空气中充斥着发霉的气息。这间屋子的屋顶极低,连一扇窗户都没有,除了生活的一些必需品,什么装饰都没有。我仅仅在里面呆了一会,就感到了极度的压抑,让我忍不住想要逃离,很难想象真的会有人住在这里。
“这是我母亲的居所。”
在床前的暗影之中,有声音传来。
“可我没有没有带她离开的能力。”
那人影从最深的黑暗之中走出,却仍旧停在了黑暗之中,不过已经足以让我看清他了。
是季清贺,一月未见,本就清癯的他越发消瘦了。他还穿着一个月前我为他准备的衣袍,那原本合身的衣物此刻显得有些空荡荡。
他停在我身前极远处,没再靠近。
“你还会回来吗?”
季清贺就站在那里,远远地看着我,眼下青紫,神色平淡至极。
我以沉默作答,但这沉默不是默认,而是拒绝。
这是我们之间的默契。
他沉默地看了我许久,然后退后半步,重新退回到暗影之中。
“我的母亲就是一个懦夫。”
他这样说着,然后脱鞋上床,像个出生的婴儿一般,蜷缩在自己的母亲身旁。
“她就是一个懦夫。”
我同样退后半步,在阳光与阴影的交接之处停驻,然后转身,踏入冰冷的光芒之中。
50、
在我们的故事开篇。
他的母亲是一个懦夫,而我的母亲是一个刽子手。
我们都对我们的母亲又爱又恨,都不想成为母亲那样的人。
可临到终了。
我还是继承了我母亲的冷酷无情,毫不留恋。
而季清贺还是如同他母亲一般逆来顺受,不知争取。
我们母亲的暗影在我们身上复生。
51、
事后,我想要找那个人复仇,结果发现那个人已经地死去了。
死前像是承受了类似凌迟的刑法,死状极惨,
不知道是得罪了谁。
52、
“你知道吗,我的小院中别的仆人都被赶走了,现在,我的仆从只有你。”
“这就是我一个书童不得不连洒扫的活一起干的原因吗?”
“没有,我的意思是……”
“好啦好啦,我知道公子的意思,谁让我是公子的贴心小棉袄呢~”
……
“我最近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变得幼稚了。”
“这样才像是一个少年人啊,戏文的少年都是这样的,任达不拘,纵横天下。”
……
“今天抽背的时候,我主动第一个上去的,我老师夸我了,说我背得最好了。”
“嗯,公子最聪明了,公子最好了。”
……
“公子,你怎么了。”
“你会离开吗,李三胖?”
“这里好吃好喝,我为什么要走呢?”
……
“李三胖,我很冷。”
“嗯,公子,我在呢。”
……
“下个月就是这个季度的考核了,你能陪着我吗?”
“好。”
……
“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敢欺负你了。”
“……”
……
“你还会回来吗?”
“……”
……
我睡梦中醒来,在梦中,我听见了季清贺的声音。
我坐在稻草上,看着监牢外昼夜不息的烛火。
皇帝六十大寿就在明天,我的死期将至。
在这临死之前,我有些想见他了。
想要跟他说一声——
抱歉。
53、
滴水声,脚步声,开锁声。
当我再次睁开眼时,那双掺着金丝的布锦鞋就停在我的眼前,天牢里的狱卒没有这等华美的衣物。所以,是哪个大人物来了吗?
我废力地抬起脖颈,沿着那双奢华的鞋子向上,是玄色的官服,官服的胸前绣着七品京官独有的纹样,再往上,就是他雪白的肤,猩红的唇,以及那双——冰冷的眼。
他一尘不染,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污泥中的囚奴。
“你来——送我上路的?”
我原想更加硬气一些的,好让自己走得更有尊严一些,无奈受伤过重,再怎么努力也不过比气若游丝好了一点点。
他没有言语,没有回应,眼中没有半分笑意,就那样俯视着我。
一切都宛若初见一样,高贵矜持的小少爷与肮脏低贱的奴仆,隔着九年的光阴,过往复现。
兜兜转转,我们又回到了原样。
我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手上却使不上半点力气,尝试了几次都不行,最后我也放弃,任由自己像一个地痞无赖一般,大字型地瘫倒在地上。
没错,这才是我,这就是我原本的样子,是低俗不堪,半点礼仪都不讲的无知小民。
破罐子破摔的我放弃了挣扎,半点尊卑都讲了,直呼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