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总想非礼我(39)
姜宁对许多事都好奇,并且义正言辞地像他解释什么是“资本”、“公平”、“社会”。因为不能给他月例,所以她让他不要再叫小姐,两人开始互称名字。
秉持“不再剥削劳动人民”(其实是没脸剥削)理念,她不得不在大冷天自己端水去衣服。她的衣料很好,得精细地用手搓揉。通常一个时辰过去了,顾云舒去看时,她只洗了一件外衫,剩下的堆在一边被她愤恨地踩了好几脚。
又比如在行驶途中,捡柴火这一类小事,往往他都麻利地干完了,她才拖着几根树根一脸哭丧地抱怨:“我的手指头都要冻掉了!”
这种小事实在太多太多,她前十几年在姜家被养得好好的,不愁吃不愁穿,丫鬟婆子前呼后拥,唯一想要的就是“自由”。
等到真自由了,没有洗好、熏好的衣服、没有热菜、没有温暖的被子、没有香香的头油、没有脂粉……她就一下被现实打趴了。
世界万物,等价交换。
顾云舒能做的,只有在她负气扔掉衣服时,捡回来帮她洗干净、捡柴时把她的那一份捡回来、烧菜时完全依照她的口味、路过街口时偷偷买根木质发簪……
姜宁一开始还红着脸不让他这样,后来时间一长,也就默许了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在他所能接受的范围内指使他。
当然,遮羞布还是要的。所以每次请求顾云舒帮忙时,她总会双手合握,崇拜感激地看着他,来上一句:“小顾,你真是个好人。”
转折发生在半月后,好人顾云舒病倒了。
他没有盘缠,两人一路的花销都是靠姜宁从庄子里偷偷带出来的二十两银子。
因为前期她大手大脚,不懂节省,所以在半个月后,两人的住宿水平已经从客栈降低到缩在马车里。
马车不大,困在里面展不开手脚,坐在里面一夜,第二天出来时腰酸背痛,身上的骨头都仿佛被人折弯了塞在身体里。
姜宁不止抱怨了一次,顾云舒回回听着都皱眉,终于决定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趁着她睡着,准备去山脚采点草药卖。
不过前几天感染了风寒,他一直扛着没说,以为过几天就没事,结果在采药的途中,两眼一黑昏过去了。
初春的风时而温柔似水,时而冷冽如刀,他躺在消融的雪中,晕倒前的最后想法:姜宁一个人不可能到明心城。
“大夫,你救救他吧。我有钱。”
“我真的有钱,他是我朋友,摔倒在山谷里,已经烧了好几天。”
“大夫您稍等,我去去就回。”
……
他隐隐约约听到几人交流声,想分辨究竟是谁,却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等到喉咙跟风箱一样呼啦呼啦地火烧时,他强迫自己睁开眼,周围被几片白帘子隔开,前方桌子前坐着一抹绿色的身影。
她用汤匙慢悠悠地搅着碗里的草药,一圈又一圈。
姜宁?
她居然找到他了?
他还以为,她会找不到他,直接离开。
羞愧、恼怒、自责一起涌上心头,他扯着嗓子艰难地唤她:“小姐?”
姜宁好像在想心事,连叫了好几声她才反应过来,动作停滞一瞬。
她端着药碗转身,黑发垂在腰间,脸颊相比之间要苍白许多。
“不是说了叫我名字吗,再这样我以后可就生气了。”她把他扶起来,在腰间塞进一个枕头,好让他端坐着。
顾云舒受宠若惊,嘴唇抿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当她乌黑的发扫过他的肩膀时,他脸“唰”地红了。
怎么会是软软的?香香的?
他的肩膀都要酥掉了。
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很快被恢复的神智赶走,他终于发现不对劲。
“姜宁,你的发簪掉了吗?你怎么把我送到医馆的?你还有钱打尖吃饭吗?”
姜宁挑挑眉,欢快地笑:“当然有钱,没钱我怎么把你送来的?你放心养伤,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这句话她说得看似自然,然而她眼珠左右乱动,就是不敢看他,一脸心虚。
顾云舒错愕地盯着她,心里仿佛有只虫子在啃食,一点一点从边缘啃到心脏,缓慢又窒息。
无力感与疲惫感交织。
在她明净的、回望过来的眼神中,他看到自己的脸,可笑又滑稽。
这是应该的……他对自己说。
“小姐,你去吧。”再开口,他仍旧温润如水,亮晶晶的眸子却是暗色的。
青色的身影毫不留恋地离开。
屋檐下冰冷的雨水滴答滴答,随着她掀开门帘时穿堂而过的风,一齐席卷了他的心。
药童拎着一包药进来,“呵”了一声。
“你夫人药钱还没付,现在的东西都是赦的,你尽快让她交齐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