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绊(176)
“我死了,就当这是做哥哥的,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在我将要离开的时候,他又叫住我,问我可曾后悔。
我知道他说的是纪家。
他们为了保全家族,曾准备舍弃我。但我活着的每一天,都不可能舍弃纪家。
“我是家主,这是我的责任。”
他在昏暗的监狱里摇头苦笑:“你没有真正坚守的东西,你枉活了一生。”
我一直记得这句话。
从上京到极南,又从极南到西境,再从西境回到极南。
我早就不是纪家的家主,可我也不知道,到底在坚守什么。
转眼我们到了极南已经有了十五年,我又一次把纪家的名号从南边,传到了北边,又传到了西境。
二叔他们年老后在春天将来的时候相继死去,留在西境的族人,唯有纪明还过得勉强不错。
我如今虚岁三十有六,仍未娶妻生子。
母亲催了很久,终于恍然大悟,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问我,是不是做错了。
我想了很久,告诉她:“兴许是错了。”
我记得我去找寇真,是真的不喜欢寇怀,所以一打听到他在上京,就迫不及待的去找了他。
但他不肯回来,那我也勉为其难的照顾着寇怀。
等到后来纪家出事,我以为自己快要死了,想的第一件事不是如何托付纪家家业,而是若我死了,寇怀亦不会独活。
事隔经年,我想我大概知道了为什么我能一直容忍寇怀。
因为在整个纪家,只有她才会觉得纪白只是纪白。
可我真的成为自己,却已经在很多年以后了。
破局(1)
寇怀死后只觉得像是从虚空掉落,最后又落到那样一片除了头顶的光源,四周都漆黑的地方。
无面的女子从更黑的地方走出来,提了一个空空的口袋:“你还得再走一趟。纪白他,又枯等了。”
“这是纪白的错,早知道喜欢,那他为什么不喜欢……不喜欢寇怀。”
“你知道细烟,就应该知道,有些事,就是宿命,那是逃不掉的。”
“宿命就改不了吗?改不了那干嘛还要改?”
无面人道:“这是他的梦,让你在梦里改,梦里总不是宿命。”
“什……”她的话还没说完,无面人就伸出了双手,准备推她——“等等等等!”
“还有什么?”无面人问。
“能不能,这次换个名字?带入我和纪白的真名,感觉还是蛮奇怪的噢。”
“好!”寇怀刚松了一口气,就看到无面人伸出的双手——“等等!”她紧急叫停。
但无面人没有住手,寇怀在推下去的瞬间听到她喊道:“这次你要——”
———
宫里的大钟敲响,众大臣们不得不退到宫外。
太傅走在最前,不住的摇头叹息:“妖妃啊妖妃!”
众位跟在身后的大臣也是面色悲痛。就这么走了十多米,陈御史忽从人群中冲出,跪倒在太傅脚下,声音因为激昂而颤抖:“臣,请死柬!”
太傅举头遥望了将落的夕阳,漫天的霞光延伸到了重重宫闱的最深处,重重的叹息之后,似是默认。
未央宫。
“你这次去的比时间比上次久。”西梦站在宫门前,穿着藕色宫装,后摆长长的堆在身后。
夕阳还在天边摇摇欲坠,霞光满天,但她身后已是灯火辉煌。
袭明抛去那些烦心的事,一步步的走到宫门口,与西梦对视。
“今日朝政处理得晚了些。用过饭了没有?”他牵过西梦的手,往宫里走去。
“还没有。”西梦挣脱出了手,跑到袭明前面,又转过身来倒着走,“在等你。”
“不是说了很多次么,不必等我。”
西梦顿住,犹豫着把手放到他眉间:“不要皱眉了。今日不开心吗?”
“朝中的事一向如此的,”他拉过她的手,“我父皇在世的时候,也同我这般。历代的帝王,都是辛苦的。”
“胡说。”西梦转了身,又脱开袭明的手,“那些荒淫暴虐的君王,他们就过得很好。”
她说话一向大胆,袭明并不因此生气,反而笑着解释:“那是用百姓的心血成全了他们自己,他认为的欢乐,都是别人的痛苦堆积而成。”
“我知道你今天,还有你最近为什么都这样晚才回来。”西梦转移话题。
“今晚的菜有哪些?”袭明似乎不想提他为什么回来很晚的问题。
“今晚的菜你待会儿就能看到了。那现在我们要讲讲,那些大臣们说了我什么。”西梦踏入殿内,最后一句话被侍女桃子听到,赶忙走到她身边,拉了她的袖子,悄声说:“娘娘,后宫不得干政的。”
她说话的声音很小,西梦就故意很大声的问:“为什么不能干政?朝堂里的大臣们可以管我们后宫,我们后宫的问一句都不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