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欲抱师尊归+番外(103)
而玉书白此人,仅仅言谈几句便能看出他的风度不凡,顾谋在外人面前流落的刻板印象,足以让大部分年轻人看到他就下意识惧怕,而玉书白则不然,他有的只是对陌生人突然靠近的拘谨,这份拘谨过去后便恢复从容不迫的性子,丝毫不怯。
他静静地吃着,顾谋便静静地看,方桌靠窗,天空皓白的云流浮动,不知何时,阳光突然自浮云的缝隙中倾泻而下,透过窗纸洒落在玉书白的身上,铺上一层金色的光芒。
他靠近窗纸的半边脸被阳光照成暖黄色,精致挺拔的鼻梁几乎透明,甚至看得清脸颊上一层浅浅的绒毛,平日里漆黑的眼瞳也变成了清透的琥珀色,玉书白眯了眯眼,没有在意。
阳光将一个人变成了最温柔的样子。
这份柔软直接踩进了顾谋心里,他们相对而坐,咫尺之间,却相隔了将近半生的距离。
他等了十九年,等到心田枯竭,上天垂怜,让他等来了最好的“叶寻良”。
不知是不是阳光直射的原因,顾谋的眼睛突然酸了起来,他低下头,在心里慢慢斟酌咂摸着这份情意。
也是在这一刻,他坚定了决心,这一世,他绝不会再伤害这个人。
一定要对他好,他没有资格再拥有这个人,只愿用余生来补偿他曾犯下的错。
“陈仙君,我吃好了。”玉书白放下筷子,礼貌地笑了笑,又道:“你的眼睛红了,是不是阳光太刺眼?”
“不妨事。”顾谋笑道。
突然想到了什么,玉书白认真道:“那日在湖边,初宝误伤的那位公子眼睛已经大好了,我和初宝送了些丹药过去道了歉,还望陈仙君别再生气。”
“我没有生气。”顾谋笑着摇摇头,又道:“或许我在你们眼中,就是个极易生气的人吧。”
“那倒没有,陈仙君不必在意他人想法,您盛名在外,除魔卫道人人皆知,他们怕你,不过是因为敬畏。”玉书白端正了坐姿,声音如甜果清脆。
顾谋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想法,不由有些讶异,道:“他们怕我,可你却不怕,第一天就敢与我呛声。”
玉书白知道他说的是那扬声一句“谁说天府之阁的人,可任人处罚”。
但说到这里,他也十分认真,丝毫没有退让:“学生并没有说错,司天阁之人当自成傲骨,初宝生性懦弱,总是要人提点。”
顾谋想起那天的情景,他并没有生气,只有有些心酸,二人再见之日竟各自站在了对立面,他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挡在另一个人面前。
这缺失的十几年时光里,玉书白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朋友,也有了想要保护的人,而那个让他执矛对峙的“外人”,却成了顾谋。
见他不说话,玉书白也默默地看着他,突然看穿了什么似的,微笑道:“陈仙君其实与传闻中的大不相同,他们说你不近人情,是因为只看到你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的一面,却没看到你为民除妖破案,不收取贫民的一分一文,甚至倒给补贴。”
“其实陈仙君并不是不关心弟子,只是这些事情都是由明庭长老代为执掌,就比如几日前为没带银蝶的学子送去几只,供他们与家人传讯,应当也是陈仙君提出来的吧,其他仙门却很少能做到这一点。”他浅浅地笑着,话也说得很有水平,银蝶是一种较为昂贵的传讯法器,穿梭千里只需一日,不是每家都买得起的,天府之阁地势奇高,靠车马信鸽是不可能送下山的。
顾谋的眼睛微微亮了起来,尘封多年的心扉被他一席话打开,有些出乎意料的惊喜,他知道这一世的玉书白很好,却没想到他能好到这种程度。
鲜少人能注意到他在九曲水泗里处理的厚厚案卷,下达的通令,他们看到的只有对外传话时温柔和熙的明庭长老,对于顾谋,不过是一袭黑衣的冷峻模样。
“谢谢。”他真诚地道谢。
玉书白的脸颊上浮现两个浅浅的酒窝,他道:“听学前,祖父就与我介绍了陈仙君,说您是真正的君子,让我务必在您身上学些品德才能回家。”
他这样一会儿用平语,一会儿用敬语的,侃侃而谈,听着倒也毫不违和,这是一种高门大户出来的人独有的气质,贵气却不过分张扬。
顾谋甚至看不透他的想法。
前世的叶寻良就像一碗清茶,一点阳光便能见底,而玉书白更像一口幽深的井,引人探索,勾人心弦,捉摸不定。
他们正交谈着,帘子突然被人掀开,一个年轻人的声音闯进来,打破了这份和谐。
“尊主快看!我给你带了上好的竹叶……青。”
张嗣润手提两个小瓷坛,愣愣地说完最后一个字,接着愣愣地站在门口,睁大眼睛瞪着里面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