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戾世子的代嫁男妃(92)
冉清谷怔愣,睫毛颤了颤,嘴唇微微颤抖,下意识问着。
——“回哪儿?”
“回家啊,怎么了你?王府,家。你最近怎么傻乎乎的?”商容与好笑,去牵着冉清谷的手,“晚上回家了,就带你去吃好吃的,这山上的东西,几乎都是喂猪的,也不知道母妃是怎么吃下去的,还要把你拖累到山上来受罪。”
冉清谷耳畔似乎响起商容与那日在东宫的话。
——“我来带你回家。”
一句极其稀疏平常的话。
可对他来说很微妙。
他这种人,从尸山血海中走来,脚踏累累白骨,手染无尽鲜血……
突然有人说带他回家,他很不习惯。
“世子对毓儿真好。”冉清谷有礼回道。
商容与扬眉:“废话,你是本世子的世子妃,对你好是应该的,你对本世子说得最多的话好像就是我对你真好,你对本世子就没别的话可说,譬如‘夫君疼疼毓儿’?”
冉清谷不好意思垂下头。
他不知道商容与最近发了什么神经,老是对他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商玉洲似乎看到冉清谷眼底有笑意。
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笑。
他从来没见过冉清谷这样。
冉清谷对商容与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你对我真好。”
可冉清谷对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殿下放心,欠你的命,我会还,太子的命,在我死前一定奉上。”
——殿下放心,欠你的命,我会还。
——太子的命,在我死前一定奉上。
商玉州耳畔都是这清清淡淡声音。
从一开始他与冉清谷只是交易,他救了冉清谷一条命,冉清谷还他一条命。
他说他想要太子的命,冉清谷根本不问有多难,一口答应。
可是他交易着交易着,他突然不想交易了。
这件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商玉州痴痴的回忆着。
好像在他很小的时候。
他母亲是民间杂技团的歌女,在街头卖唱被微服私访的皇帝商千咸看中,商千咸一时兴起临幸了她,在回宫时,听到她怀孕了,于是她被商千咸纳入后宫。
她入宫后,没几天就被商千咸冷落了。
民间的女子怎么会懂后宫的风云诡谲,她更没有强大的母家可以依靠,也没有在后宫找稳靠山,甚至连皇上的宠爱都没有。
被人陷害后,她的位分一降再降,从正五品才人降到从七品宝林。
再后来,皇帝再也没过问他们,他们住的地方从承安殿,搬迁到冷宫不远处的一个院落。
那里离冷宫不过隔着一个花园,其实也就相当于打入了冷宫。
伺候他们的两个太监宫女都觉得他们没有前途,寻找着各种方法被调走了。
从此皇宫那偏僻寒凉小小的宫院就只有他们母子两相依为命。
尚宫局的太监宫女们知道他母亲不受宠,每次不是克扣吃食,就是克扣银钱炭火。
再后来,连每个月的分例也没了,娘儿两吃的还不如最下等的太监宫女。
太监宫女还有月例,可以靠多干活换来银钱,可他们没有。
他们娘儿两一个馒头分成两半,一碗清汤你一口我一口。
凛冬之际,两人就相依裹着薄毯子,冻得瑟瑟发抖看着破窗户外的飘雪。
盛夏来临,两人就躺在院子里睡觉乘凉。
他们没有熏香,夏季的院子里蚊虫多得能将人吸干。
他娘就一夜不睡帮他拍蚊虫打扇,饶是如此,他依旧被叮咬得满身胞,那胞一挠就会破皮,接着就发炎溃烂,长疮流脓。
再后来,四岁的他饿得面黄肌瘦,个子也不高,他娘为了让他能吃饱,将所有的食物都给他。
那时候,他最羡慕宫里的太监,太监能吃热乎乎的整个大馒头,他都没吃过。
他甚至告诉他娘,他长大了就去当太监,这样他们娘儿都能吃饱饭了。
他娘告诉他,他是皇子,皇子不能当太监。
他还为此伤心难过了好一阵子,感慨命运的不公,为什么别人能当太监,他不行。
之后,他娘为了让他吃上热乎的馒头,便去帮太监宫女洗衣扫院子修剪宫里的花枝,来换一点钱。
每次他娘一找到活儿干就很开心,尽管换来的钱也不多。
他也很开心,因为他们终于可以吃饱一顿了。
那个时候,他的整个世界里只有他娘亲。
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知道皇子是干什么的,他就算跑出去玩也围着那小小的院子,因为跑远了,就会惹得太监宫女上门,那些人一上门,就欺负他跟他娘两人。
他五岁的冬天,天特别的冷。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下落个不停,房屋地面树上全是冰棱,听说宫外冻死了无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