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雨华灯夜(33)
语落,温殊裕扫了一眼营中的众人,道:“各位,可有还别的话要说的,便一次性提出来。”
主营中的七八人面面相觑,皆不曾再说什么。温殊裕是骆栾川亲派的晰城将领,他所作出的决定,只要是考虑了全城的百姓,即便是投降,他也有一票否决权。
“你们不说,那么我便来解答一下你们心中的疑惑,”温殊裕神色平静地道了句,“如今在晰城外的北晨军有七万,而我们晰城算上前来支援的百姓最多也不过四万。”
温殊裕停顿了一会,环视了一番营中的众人,又道:“这不过是数量上的差距,最重要的还是质量上的天壤之别。”
“在这四方之中,首屈一指的便是骆庄的流澈军,其次便是北漠的北晨军。它在其武器的精装配置方面要远远优于晰城的配置。”
“另外,此次领军的是北漠的世子——管箕。此人虽有‘风雅公子’之称,行事温文尔雅,也不曾有过一次的领军记录,可也正是这样的人更不容小觑。”
“况且,你们定能保证晰城断粮之时,当真不会重演靖城之变?”
提到靖城之变,在座的每个人皆露出了惊恐的神色。主战的人似乎都忘了史上的那次挑战人性道德底线的“靖城之变”。
人性的确是最无法预料的。
骆时元年初,骆庄刚刚建立,彼时只剩梨族之都瑾城和靖城尚未收复。骆时元年六年,骆庄之主司铎向靖城发起了为期三个月的“围城之战”。
也就是在此期间,靖城发生了史上闻而令人惊悚“人食之战”。
“况且要踏入十二月了,”温殊裕再次环视一番营中的众人,道,“若各位再无其他意见,那么三日后便举旗。”
温殊裕一语定了锤。
“快快快,温将军已经下令把粮仓放出来,”晰城大街上,一名六十多岁的伯伯拉着他的邻居,边走边急急地说道,“城头那边已经派着大米了。”
饿了好些天的老伯一听到“大米”的字眼,不禁咽了咽口水,道:“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消息刚刚才放出来的,城尾那边应该还没收到。”
老伯一听,脑子瞬间清醒了过来,有些怀疑地问道:“我们……可是要投降了?”
前面的人蓦地站住了,白花花的胡子翘了起来,思考了一会,便道:“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谁还管得了这些呢。”
“快些走吧,迟了米可都快要没了。”
两人这才急匆匆地赶去了城头。
骆时七百二十四年十二月二日,本属骆庄管辖的晰城被北晨军围困半月后宣布投降。
晰城归属了北漠。
城下已是大雪纷飞。
骆庄的十二月向是比其他城要冷上许多,鹅毛般的雪花从仿若遥无止境的苍穹中不断地飘落,像一场白色的大雨,浸透了每个人的心。
寒风拂起了城墙上的人墨色的长发,骆栾川最是喜欢在这样的日子里站在城头远远地观望。
此刻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这种感觉恍若回到了天地的混沌之初。虽然并不清明,却也感觉不到迷雾。
他只觉得空灵。
“主上,漓灀姑娘找您。”羽墨的突然出现打断了他的思绪,骆栾川回过神来。
“嗯,告诉她,我就来。”
“是。”
城头上又只剩他一人。
骆栾川很清楚,漓灀找他所为何事。从浅涞湖回来,她的神志便一直处于混沌状态。
此时她该是有所察觉了。
“漓灀啊漓灀,待你真正醒来时,一切都已成定局了。”
城下的大雪像是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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漓灀醒来一看,竟又到落日时分了,窗外的雪已经停了。这混混沌沌的又睡了大半日,以前可从未像此番一般。她趁着这有些许清醒的间隔,稍稍梳理了一下。
这种情形是从浅涞湖回来后便开始的。她像是忽地清醒过来,脑海里随之浮现黑衣华服男子的身影。
骆栾川知道漓灀找他所为何事,可他也依旧不紧不慢地先到膳食房做了个她最爱喝莲子羹,然后便端着来到了她面前。
“骆栾川,希望你给出的理由能让我觉得你这几天的行为是正确的。”
漓灀看到端着莲子羹进来的骆栾川,神色冷冷地道了句。
骆栾川把莲子羹放下,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漓灀,”他语气轻声,道,“我可以告诉你想知道的一切,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呵,”她冷笑一声,“那究竟何时才是你所说的‘时候’?”
听着她略带讽刺的话语,骆栾川的心像是被一把锐利的刀刺中了心脏,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又启唇:“你醒来时,一切都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