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雨华灯夜(156)
承澜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扶着他一步步地远离了那个厢房,又拐进另一处厢房后,胸口的闷气终是忍不住爆发了出来:“你处处为她着想,可她呢?可曾有半分理解你所做的一切?你看看你如今的身体,哪一处不是千疮百孔的?”
骆栾川扯开唇角,笑道:“那你还不赶紧为我辽伤,莫非真要等我死在这不成?”
闻言,白衣男子的唇角不住地抽搐了一下,便在他身后坐了下来,原本的怒气在大吼之后倒也消了大半,只得好言劝道:“你既想与她再续前缘,便该好好对自己。你若……”
“不付出一些代价,又如何换来往后的安宁?”骆栾川适时地打断了他,“何况,我是那么容易倒下的人么?”
收起了为他输入真气的手后,白衣男子无声在叹了口气。他又如何不知?刀剑入骨,或许也不能真正伤他分毫。可她,仅仅一句话,便能让他如坠深渊。
这个道理,他早就三千年前,就了然于心了。他知道他的底线,所以才会毫不犹豫地支持他所做的一切。
“我说不过你。”身后的承澜无声地轻叹,随后下了榻,正欲要关门出去,却忽地想起了一件事,正犹豫着该不该告诉他时,便听得身后的男子淡淡地说了句:“还有什么话,你说吧!”
承澜顿了顿,便道:“就在你去了辛城之后不久,津南的神力现世了。这,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骆栾川猛地一颤,想起了在辛城密室时的点点滴滴,难怪那股强大的力量透着熟悉感。他当时便觉得奇怪,只是后来发生的事,让他来不及去细想。
经承澜这么一提,骆栾川在那一瞬间理通了之前所有的疑惑。
为何那个仅仅是南临的世子,竟会有与他不相上下的力量?为何那个人清楚地知晓,三重灵魂和原析六道灵力?为何查访了九重天上所有的神祗,都找不到与他类似之人?为何那个视权力、富贵为粪土的男人不顾所有的一切,也要挑起这四方的纷争?
因为啊!那个既是他好友,亦是他对手的人苏醒了;那个在上古大荒时期,与他并称为“大荒战神”的人出世了;那个沉睡了上万年的津南回来了。
可他依旧想不通的是,他为何非要挡在他与漓灀之间?
“是,我也感受到了,”他淡淡地回了白衣男子一句,语气里看不出有何异样的情绪,“明天,帮我照看一下她。”
话音方落,白衣男子便知他打的是何算盘了,随后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嘱咐道:“我可以替你照看着他,可你也要照看好自己。”
自从遇见了她,他的这位好友啊,全然不见了当初善谋能断、杀伐果决的战神扶离的身影。
骆栾川朝他望了一眼,笑笑,算作了应答。
直至承澜关上门,那唇角才渐渐地浮起了一丝嘲意。
他还是从前的津南。
可他却早已不是从前的扶离了。他有了软肋。
门外的羽墨不知何时在厢房外静候了许久,承澜出来时,只淡淡地吩咐了他一句:“照顾好你家主上。”
“大人放心。”
看着承澜一步步远去的身影,羽墨心中却是百般感慨。主上和娘娘之间的事情,他大概也已经知晓了。只是这一会,他倒踌躇着到底要不要进去请示。
“不要愣在门口了,有事进来说。”带着疲惫的声音从厢房内传了出来,羽墨心中一颤。虽然知道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可他觉得这并非是一件极坏的事,毕竟在他的眼里,主上对娘娘的爱,可以抵住一切谎言。
可羽墨不知的是,他低估了谎言对一个人的伤害,他亦高估了漓灀承受欺骗的能力。
直至他推门而进,看到骆栾川的神色,这才觉得事情远非他想得那么简单。苍白的脸色、疲倦的声音,还有那第一次从主上眼神里看到的恐惧。
他的主上,似乎失去了他身上那一份独有的如阳光般刺眼的光芒,浑身变得暗淡许多。一时间,原本蠕动的双唇竟停了下来,大脑在那一刻竟忘记了自己进来是所为何事了。
直到骆栾川复而平淡地再问了他句,他这才慌忙开口:“秦将军那边传来消息,已然突破了北漠的边境,想请示主上是否要按原计划行动?”
起初他不明白,为何已然商议好的计划,秦将军又忽而传来了话?直接按原计划进攻不就好了么?可如今看来,他不得不佩服秦怀看得深远。
其实却不是秦怀事先知晓这件事情的发生,而是远在北漠边境的他觉得,这件事一旦做了下去,可否会有挽留的余地?
事实证明,秦怀的所思所做,恰恰中了骆栾川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