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东丘枢也作此想,“离光氏多年伪善,早已蒙蔽了她。不过你也不必在意,等到九星连珠之日,老夫自会找出地脉紫芝、破开蟠龙古印。到时候,花灵融合,你们合二为一。她的意识,自然也由你控制。”
夜昙说:“你就这么有信心?万一到时候是姐姐的意识控制了我,你岂不麻烦?”
东丘枢倒是十分自信,道:“不会。你够坏够狠,定能留存到最后。”
“这倒是……过奖过奖。”夜昙勉强接受了这个夸奖,捻起一颗棋子,说:“来一局?”
东丘枢难得有了兴致,捡了白子,说:“自上次与乾坤法祖那老儿对弈之后,多少年没有人坐在这里下棋了。今日再次棋逢对手,来吧。”
他兴致勃勃,然而刚落了三子,他就变了脸色,问:“你会下棋吗?”
夜昙一脸自信,说:“不瞒先生说,琴棋书画,我和我姐姐称霸人间。我姐姐称第一,我能称个倒数第一。”
东丘枢一把棋子掷过去,气得胡子都吹起来:“混账东西,脏了老夫的棋!滚!”
……
夜昙回到房里,头发丝里还裹着东丘枢的棋子。
她抠下来,随手放在桌上。青葵没有过来,她很少这样跟自己赌气。看来今天的事,确实是惹恼了她。夜昙也不在意,喃喃道:“失望吗?当你的身份散播出去,你一直维护的四界生灵,只怕会让你更失望。还有你一直深爱的人……恐怕也一样。”
深爱的人……
四下无人,夜昙在桌边坐下来,手指在腰间一勾,一颗蓝色的星星出现在掌中。正是危月燕。
她托着这星星转来转去,它的光芒,柔和如月色。
俯仰星辰,孑然一身。
我哪里还有什么深爱的人。
夜昙趴在桌上,眼前放着危月燕。睹物思人不是自己的风格,若绝情至此,还流露出一副惺惺作态的不舍,那未免太过矫情。
她自嘲地笑笑,收了危月燕,正要上床睡觉,突然嗅到一阵刺鼻的味道。
什么东西?
夜昙用力地吸了吸鼻子,然后猛地回神,她冲出房间,沿着气味一路狂奔。
就在最偏僻的一间净舍里,浓烟自窗口冒出来,呛得人头昏眼花。不一会儿,烈火吐信,吮舐着整座竹舍。
“姐姐!”热浪扑面而来,夜昙却浑身发冷!她一低头,就要冲进竹舍,后背却被人一把抓住。
东丘枢皱眉,说:“这不是普通走水,是……”
夜昙用力推开他,埋头冲进冲天烈火之中。
青葵手里紧紧握住一个小药瓶,里面原本装着四界最珍贵的火种——南明离火。
这原本是当初神族定下她为天妃之时,送给她的聘礼之一,本是为了让她炼丹所用。而现在,她将这火种留给了自己。
南明离火在瞬间吞没了她,要不了多久,她就会化为灰烬。
痛。
她紧紧握住这药瓶,最后的时刻,仍然保持着端坐。等痛到了极致,人反而变得麻木。在烈火吞噬的声音里,她却带着微笑。
忘川河畔,嘲风在漫漫彼岸花之间,向她伸出手来。
可惜,近在眼前,却只是一场红尘妄念。
蒹葭苍苍,在水一方。道阻且长,宛在水中央。
砰地一声巨响,竹门被人撞得粉碎。
青葵回过头去,只见一个人冲进这无边火海。
“啊——”看见竹舍中猎猎燃烧的人,夜昙发疯似地尖叫起来。一行泪滑过脸庞,浸湿南明离火。
她还是来了。
她是最怕这火的。因为小时候乱玩丹炉,被南明离火烧过手。
可现在,她还是冲进来了。
义无反顾、毅然决然的。
夜昙拖起青葵,拼命冲出去。
那些断梁横木砸落下来,她拉着青葵东躲西藏,奋力搭救她。可她并不知道,这是徒劳的。
——她饮下了南明离火的火种。
自内而生的火焰,如何熄灭呢?
青葵任由她拉扯着逃离了竹屋,外面纵然浓烟四起,然而天空却依旧湛蓝如洗。
夜昙不顾自己一身烈火,拼命替青葵扑灭她身上的火焰。青葵饮下这一壶离火,喉间早已全部损伤。她一句话说不出来,只是眼眸深深,就这样盯着夜昙看。
傻妹妹,从此以后,地脉紫芝的花灵只剩其一,永远不能融合。四界也就不会非杀你不可。
在四界生灵面前,离光青葵微不足道。
——在四界生灵面前,离光夜昙却同样重要。
她握住夜昙的手,又缓缓松开。
而眼前,夜昙蓬头垢面,脸上全是黑灰。她像一个疯子,喃喃地道:“为什么火扑不灭?为什么扑不灭?”
她双手漆黑、衣衫焦烂,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眼神更是惊慌空洞,如同着了魔。她不断拍打青葵身上的火焰,可火势并不见丝毫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