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春+番外(27)
人走了不是茶凉了,而是茶没了。真要何登渠对着茶杯睹物思人,他一辈子不得安生。
丁三当然被何登渠的一番话说得闭上了嘴。他迷茫地抓着头,宽厚的肩微微缩起,生生拔下了好几根头发也不觉着疼。
乐照不是为了孩子,是为了他。
前日的凶险他俩还没来得及对方娘子说,她现在是在何登渠的话里听明白了,真是又气又心疼。但她是过来人,知道剩下的话要两口子自己谈,便悄悄出去了。
开了门,一阵寒风趁机钻进来,屋里灼热的温度开始下降。
何登渠见丁三苦着脸揪头发,立下就为自己说的话后悔不已。
他上前拿下丁三的手,眼睛红着,轻声道:“三哥,我不是怪你,是我自己不好。”
丁三盯着何登渠的脸说道:“我……我不知道你这么在乎我,你别伤心,我以后会照顾好自己的。”
说着,丁三还用手擦了擦何登渠的脸,揩去他脸上的泪。
何登渠偏过头,脸上飞过云霞,吞吐说道:“也没有很在乎,就那么……一点点。”
不过丁三再笨也知道何登渠说的是矫情话。
乐照这么惦着他,他死了乐照就要跟着去。
这是喜欢他么?
可他又没长变,还是不好看。
丁三看着何登渠一只手把他的头发捡起来攥着手心却不丢,一只手拉着他不舍得放开,忽地醍醐灌顶,窥见了何登渠早已处处藏不住的心意。
原来是乐照自己变了。
丁三读不好书,不识几个字,但投桃报李的典故是知道的。
他又开始为难起自己来。
但这喜欢要如何回报呢?
那就要喜欢乐照。
可什么又是喜欢呢?
丁三还是想不通,又不好直接问何登渠,想来想去又只好暂且搁置。
两人说开后,何登渠和丁三商量着过完年后就去县里找份差事来做。到时候边做事边读书便是辛苦些,可他年纪轻,应付得了。
而刚刚停了的雪此刻又下了起来,飘飘洒洒挥霍真是不要银钱。
瑞雪兆丰年。
方娘子在厨房里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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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桃报李不是这么用的,三哥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第十九章 如何喜欢
很快过完了年,又是新春。
何登渠找了个大酒楼账房的活计,挣的银两多,做的是白日工,夜里有人替班。他向书院里的夫子写了书信,告知不去会试的缘由。
“小二,结账!”
来人拿了账目菜价,何登渠看了一眼,飞快拿算盘拨了两下。
“共三百二十五文。”
何登渠拿杆秤称了一下给的碎银子,数出七十五文铜钱叫跑堂的找给客人。
香满楼是鄞县里最大的酒楼,来吃饭的客人也颇有身家。楼里共有四个账房先生,一般两两结对上工,生意好的时候才顾及得过来。
“何举人,每和你一起做事,我就像白领钱一般。”说话的是吴秀才,今年三十,他有些富态,人很和善。他考了两次举人不中后,就一心操劳家里了。
“吴兄谬赞,你记账的本事比我强多了,我瞧着从未见过。”
吴秀才笑道:“何举人一眼就看出来了。我做了五六年的账,闲来无事把四柱结算改了一下,单用旧管新收查对盈亏改成双轨计算,添了楼里的资产和负债,两相比较方便核验账目平衡。得亏这一手本事,我才得以一直留在这里。”
何登渠不免佩服,向吴秀才行了一礼。
吴秀才也是笑呵呵地受了,还不藏私地要给何登渠讲解。何登渠连忙推拒,说看家本事不能外传。
“何举人说笑了,这法子我盼着传下去,又不是只与你一人说。你是解元,将来怕是要去朝廷面见圣上,我也好沾沾你的光,看这法子能不能帮到其他人。”
何登渠心下怔然,好生听吴秀才说道说道,等到下一位客人结账时两人才作罢。
夕阳西下时,何登渠跑着去赶村里的牛车。
坐在车上,这料峭春风吹得何登渠一哆嗦,他怀里捂着一大包梅肉果脯。
丁三最近爱吃这个,他每日回家都会带些。
到家的时候,何登渠见丁三在剪指甲,放下梅子抢着要给他剪。
“乐照,剪指甲我可以的,这哪里要人帮?”
现是生个火,何登渠都怕丁三被烧着。
丁三差不多四个月了,肚子也逐渐大起来,看着像是男子怀胎。村里有几个捣蛋娃娃编了首狗屁不通的打油诗笑话他,何登渠一个一个逮住叫他们赔礼道歉。
何登渠不理丁三的话,拿着那把旧剪刀给丁三剪指甲。他剪的小心,生怕夹到丁三的指甲肉。经常下地的手不细嫩,指甲沾了泥土偏黄偏硬,可何登渠好似当成这是双难得一见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