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惘(167)
武理:“在乎……”
谢致虚恍然大悟:“在乎荆姑娘!”
雁门整张脸已被越关山与武理一人一把柴烧得通红,闻言狠狠瞪着谢致虚。
谢致虚无辜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么?”
武理得了全胜,悠哉道:“没谈过情爱的人就是不懂哈,感情这事儿,如不是两情相悦,谁先说破谁尴尬啊——哎呀快拦住他别让他飞上来!”
越关山怀里的话梅瓷坛脱手落下来,将雁门砸回地面。那小孩抱着沉甸甸的坛子,又气又急,又不敢造反,只能脑袋冒蒸汽滚回了白雪楼。
谢致虚抬头无奈道:“你欺负人家做什么,这次骁云卫帮了咱们这么大的忙。”
武理一撇嘴:“你是没看见他每次见我和老越待一起的眼神,跟看仇人似的,我差点还以为他喜欢老越来着。”
越关山不乐意了:“说什么呢,雁门是个男孩儿。”
“男孩儿怎么了,男孩儿就不配拥有爱情吗……”
他俩唱双簧气走了雁门,现在又开始内斗。谢致虚懒得听下去,沿着江边慢慢散步。
汉江多险滩峡谷,泓道狭窄,急流勇进,自古便不宜通航,往来客商都走陆路,经白雪楼中转,荆不胜包下白雪楼,陆路却不变更,车马行人依旧络绎不绝,有关白雪楼的消息便跟随四方来客不胫而走,顷刻间传遍全城,再传出城外。
谢致虚就在风暴的中心,坐等敌人也好盟友也罢,一径找上门暴露在自己眼前。
胡服少年闭着眼睛,真像睡熟了,但谢致虚走到他身边时,他不露痕迹地让了让。
“有什么情况么?”谢致虚问。
胡服少年嘴里叼着的铃花一动:“没有。”
谢致虚便就此打住,过了一会儿,又问:“这花挺好看的,是路边采的么?”
胡服少年睁开眼,礼貌地说:“这是翠雀花,那边山壁上长着一株。”他指给谢致虚看,上方岩石间艳丽的一簇蓝,位置有些高,得使轻功才攀得上去。
“需要我帮忙么?”胡服少年吐掉嘴里的花茎,准备爬起来。
谢致虚那日在江边同洪豹的奋力一战,使他在骁云十二卫中很受欢迎,大约是被这些功夫好又性格热情的少年当作了同道中人。
“谢谢,不必了。”谢致虚道,请胡服少年接着躺下睡觉。
他回到二楼客房,奉知常已经忙完了,正在收拾他的瓶瓶罐罐。
谢致虚一脚迈进去,两手背在身后,眼睛亮晶晶的,像有话要说,但见奉知常收拾物件也收拾得很专心,就闭嘴在原地呆呆杵着。
奉知常抬头看他一眼,额上全是汗:
——傻站着没事干么,去给我倒点水。
‘哦……’
茶壶凉透了,谢致虚便下楼换了温水上来,给奉知常斟了杯茶。
‘这茶叶不行啊,我给你的碧涧露芽呢?没带着么?’
奉知常忙了一天都快疯了,暴躁道:
——谁泡呢,你看我长了第二双手吗!
谢致虚又只得弱弱地哦了一声,心说那当然是我泡,看来要抽时间好好学学泡茶的手艺,那什么,要想抓住一个人的心,必先……
他立刻住脑,不敢再想,幸而奉知常似乎没注意到他的“心声”。
‘要我帮忙吗?’
奉知常戴着手套小心盖好瓶盖,分门别类装进随身箱子,手上端得四平八稳,心中抓狂道:
——滚远点啊,一点防护都没有上赶着找死?
谢致虚于是落寞地垂下脑袋。
待奉知常终于装完箱,取下面巾摘掉手套,一口灌下茶水,才得空给了谢致虚一个正眼:
——怎么这副模样?
只见谢致虚领口袖口都蹭得灰扑扑,像在地上滚了一圈。
——你到猪圈去睡了一觉起……
奉知常嘲讽的话还没说完,谢致虚背在身后的双手举到他面前,一捧翠蓝雪青的锦绣便盛满眼底,如青山倒映下宁静的湖色,又如深邃夜空里未及敛去的星光,颜色新鲜美丽得惊人。
奉知常怔了怔,又看看谢致虚衣襟上沾的土屑。
‘路边采的野花,’谢致虚笑道,小心地瞧奉知常面色,“喜欢吗?”
翠雀花拥入奉知常情绪浅淡的瞳孔,点燃一片翠蓝的火焰,他薄唇抿成一线,瞧了许久,久得谢致虚都有些紧张,才说:
——去找个花瓶插上。
这个念头轻飘飘落在谢致虚心间,令他顿时有些雀跃。
这捧花束最后摆在了里间的窗台上,正对卧榻,睁眼就能瞧见。
谢致虚欣赏了半天,对奉知常说:‘你选的位置真好看。’
两人坐在窗台前,同前日商议对策时一模一样的场景,只是窗框的景色里多了捧鲜活的蓝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