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共为友(24)
他脚下步子一顿,抬头往上头的台子上看了眼,悄悄的便上了塔楼的楼顶。
上头地方不大,也没有什么可以躲人的地方。谢敛半眯着眼,转头就往台子上走,果然没几步,就看见台子的栏杆旁坐着个人。
看人影是个姑娘,梳着个发包,倒不像是这堡里的丫鬟。靠近了点,还能瞧见她伸出了栏杆外头的脚,在半空中晃晃悠悠地荡着,脑袋一点一点的,像是哼着曲。
她的脸庞一半隐在黑暗里,半闭着眼,对身后站了个人浑然不觉。
果然是个傻的。
谢敛抬手放到唇边,重重地咳了一声。
这一声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起了惊天动地的效果。下一秒,他就瞧见栏杆边上的人,“哗”的一下睁开眼,背都瞬间挺直了,像是黑暗里受了惊的猫儿,还没等看清身后来人是谁,第一反应就是慌慌张张地伸手撑着地想要一骨碌爬起来。可惜惊慌失措之下,忘了自己挂在半空中的脚,蹬了个空,又“啪”的一下摔回了地上。
她“哎呦”一声,一张脸皱成一团,听着动静也能感觉到摔得不轻。
谢敛负手在她身后站着,感觉一瞬间就跟看完了一整出戏似的,饶是觉得不应该,也还是止不住地抬了抬嘴角。
这会儿功夫,安知灵总算也看清楚了来人,见到是他,脸还皱着,气倒是先松了一半。
“你……你怎么在这儿?”
倒是知道恶人先告状了,谢敛瞥了她一眼:“这是什么?”
她手边放了一个小瓷瓶,边上一个小酒杯,摆在栏杆旁的地板上。安知灵下意识地要伸手去挡,又反应过来这动作实在是蠢得很,才不情不愿地问:“你要尝尝吗?”
谢敛抖了抖衣袍,也席地坐了下来。
安知灵大概是没有料到他当真会坐下来的,不免愣了愣。黑衣暗纹的青年转过头,挑眉看了眼她手中的瓷瓶,倒像是催促。
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他今日看上去带着些疏懒的倦意,浑不似平日里那般给人一种剑意凛然的疏离感,像是很好亲近。
安知灵老老实实地将小瓷瓶里的酒倒出来满斟了一杯。这酒杯她刚用过,递出去的时候才想起来,又忙收了回来,将小瓷瓶给他。
谢敛抬眼瞧她,安知灵忙解释道:“干净的,盛酒的时候刚洗过。”他一言不发地接了过来,凑到嘴边抿了一小口。本以为是酒桌上讨来的女儿红,没想到入口清冽,没什么酒味,还带了几分果香。
安知灵见他神色,就知道他不讨厌这味道,笑着邀功道:“很不错是不是?李叔自己酿的,我替他扫了一天的院子,才分了我这一小瓶。”
谢敛道:“我听说霍小姐大婚,堡里所有人都能上酒席讨一杯喜酒。”
安知灵扁扁嘴:“进过尸房的不行。”
谢敛不应声,倒也不知说什么,只能一小口一小口地抿酒。
从塔楼上果然能看见花厅后头的戏台子,距离虽隔得有些远,但还是能听见唱戏的声音。
他们二人坐在栏杆旁,仔细听才发觉唱得是《凤回岐山》,正到了妲己引诱伯邑考不成,将他杀害做成肉糜逼文王食之的片段。台上的老生唱得声泪俱下,台下众人也皆是一片悲戚。
谢敛微微挑眉,倒是少见有人婚礼前一天唱这出的。但一旁的人听得愤愤,问道:“后来怎么样了?”
“往后听下去不就知道了。”
“不行,我一会儿就得回去。”她转过头来催促,“你快说,不然我今晚要气得睡不着。”
谢敛也转过头,不知怎么的,想她今晚气得睡不着的样子也挺有趣,话在嘴边一骨碌,开口变成了:“正巧我有一件事要托你。”
安知灵还未来得及苦下脸,夜色里他已凑近了过来,安知灵只觉得耳畔一热,浑身的毛都要炸起来,下意识想往后缩,却被他伸手强按住了肩头。不过几句话后,她就没心思再顾着两人这过于接近的距离了。她挣脱开来,僵硬着脸:“你疯了吗?我可不敢!”
“夜里一个人提着灯笼上山倒敢?”
“那怎么一样?”她争辩道,“霍家是花钱雇了我的。”
“我也可以花钱雇你。”
“那我也不敢。”安知灵一缩脑袋,“这事情要是让别人知道了——”
“吴灿华上山那日的事情你就不怕被人知道?”
“你威胁我?”安知灵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拿别的事情威胁我也就算了,”她咬牙小声说,“这可是你给我出得主意,你那天晚上也在后山——”
“那时候霍家还不确定金蟾教已经到了衡州,不太愿意我插手这件事情。”言下之意,大概是现在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