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共为友(234)
不等她反应过来,他就说:“好了,走吧。”
她过了一会儿才匆忙跟了上去,二人一路无话,等穿过长廊,走到一处小园外,明湛停住了脚,谢敛看了眼四周,这屋子离他住的地方不远,只隔了一条小径,站在这儿能看得见他卧房的西窗。
明湛感觉他有点心不在焉,事实上自打今天的第一面起,他就总是这样心不在焉又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多谢表兄。”临别前她规规矩矩地同他道谢,谢敛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突然问:“怎么谢?”
明湛叫他问得一愣,仰头看着他,大概觉得这世上怎么能有脸皮这么厚的人。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道:“西院那棵枇杷树,你去摘过枇杷没有?”
谢敛自然没有摘过。
明湛好心道:“那枇杷酸且涩,不好吃。”她说完冲他笑了笑,转身走进屋里去了。
谢敛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就算她的“答谢礼”了,屋里的灯火亮了起来,他望着那扇映出人影的窗户纸,忽然觉得这也没什么。
忘了便忘了吧,他想,人还在这儿就好。
明湛第二天难得起得晚了些,到前厅用饭的时候,就谢敛与谢谨姐弟还在堂前。明宜见她进来,一下从谢谨膝盖上跳下来,像头小狮子似的冲过来抱住她大腿,仰着脸眼巴巴地问她:“小姑姑,我们今天去哪儿?”
明湛冷笑一声:“你十岁前我再不会跟你单独出去了。”明宜毫不气馁,看她在饭桌前坐下,鞍前马后地替她递筷子:“那你跟小舅舅带我出去吧。”
明湛闻言抬眼看了厅边坐在谢谨旁的男子一眼,他今天换了身京绿色的直襟长袍,头上束冠,腰间挂了个金色的香囊球,底下缀着明黄色的流苏,十分别致,叫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他像是察觉到的这边的目光,不期然地抬头看了过来,明宜再接再厉,用整个厅堂都能听见的声音高声道:“小舅舅,你今天带我跟小姑姑一块出去玩吧!”
明湛一愣,转过脸问他:“为什么要带我?”
“不是你说我十岁前不会再跟我单独出去的吗?”明宜理直气壮,“何况你也不认路,小舅舅带着我俩不容易丢。”
明湛有点后悔昨天没把他丢在西市,转头另一边已经答应了下来:“你想去哪儿?”明湛还没反应过来,明宜已经迅速从椅子上跳了下来,飞速地爬上了他小舅舅的膝盖,亲亲热热地喊:“去东市吧,东市也好玩!”
谢敛一向不耐烦带孩子,这回破天荒地答应得这么痛快,倒叫谢谨也有些意外。她瞧谢敛望着明湛,显然是问她的意思,不由轻轻一笑:“既然如此就让无咎带着去东市逛逛吧,顺道去纪姑娘那里取个药。”
明宜欢天喜地地跳下地,拉着奶娘去给他换身衣裳。等明湛草草用了早饭,府里已经备好马车,在外头候着了。
她到的最晚,上车时发现明孺、明乐也在。一行人驾车去东市,明湛怀里捧着一盒糕点,明孺瞧见了伸手来拿,被她挥开:“桌上有,你吃桌上的。”明孺委委屈屈地好奇道:“什么呀,还不许我瞧瞧了?”
“后厨新做的糕点,一会儿去医馆取药,嫂子说顺道给纪姑娘送去尝尝。”
“杏林堂?”明孺听了下意识转头去看明乐,明乐抿着嘴,过会儿才道:“我带明宜去东市逛逛,你们去吧。”
明湛有些意外,便是谢敛也抬头看了过来,但明乐说完又低头去和明宜说话,没有解释的意思。马车到了东市,她抱着明宜下车,与谢敛道:“明孺认识路,你们拿完药来春来居找我们吧。”
这一路上大街小巷已经开始张灯结彩挂春联,明宜简直像是掉进了蜜罐里的耗子,早就按捺不住要不是叫明乐死死牵着手,怕早就跑得没影了。谢敛见状,也只点点头,等回到车里,明湛已拉着明孺说起小话。
少年为难的挠挠头,他虽然一贯以与人分享各种打听来的消息为己任,但这对象换成了自家亲姐姐,显然还是叫他有些压力:“哎——具体什么事,我其实也不大清楚。但我那天听嫂子跟大哥说,纪家那边对这桩婚事的态度,好像有点不上心。那纪公子二姐也见过两回,我估计她也知道……”
“不是说一早定下的婚事吗?”明湛皱着眉,“他们纪家要不愿意一早为什么不说?”
明孺叹了口气:“纪伯父还在的时候,两家也是常常一处走动的。纪家世代行医,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是胜在门庭清贵。纪景同小时候虽有些调皮但是个好脾气的,有时候还要被二姐欺负。两边的长辈瞧见了,就拿他俩开玩笑。后来纪伯父过世了,纪伯母哭瞎了眼睛,纪姑娘那时候也小,一家人就搬去了外地,跟着族里的世伯们学医,也是这几年才回来,又重新开起了医馆。虽说在长安落了脚,但纪景同常出远门上山采药,一去就是大半年,医馆都是纪姑娘在打理,也不知他如今是什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