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共为友(14)
他说完,堂中的气氛更是凝重。这些事情,不是没人想到,只是就算知道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吴灿华,但具体要怎么做,还是没人能拿出一个妥善的法子。
这时,堂中有人忽然轻声开口道:“我倒是有个法子……”
窗外秋意正浓,外头传来敲门声。岑源放下笔起身开门,发现是楼下的小厮送了药上来。
坐在榻上的青年,瞧了眼那浓稠的药水,眉头皱得化不开,恹恹道:“先放着凉一会儿吧。”
“正是温的。”岑源见他的模样,似乎觉得有些好笑,故意道。
“温得也苦。”
“凉了更苦。”
霍思远妥协地放下手上翻了一半的书卷,将药接过来:“那先生替我拿块糖吧。”他指着窗台边的小柜,“盒子里用油纸包着。”
岑源走过去,果然从案头盒里翻出一小包油纸包着的酥糖,上头洒着一层桂花,看得出主人吃得珍惜,只动了几块。
他捧着油纸包回过身,霍思远果然已经将那碗药喝空了,只是眉头还皱着,等从他手上捻了块桂花糖放嘴里,才渐渐舒展开眉头。
“我能尝一块吗?”岑源问他。
“你拿吧。”霍思远似乎有些意外,但答应地还是很爽快。岑源本来是见他对这糖藏得珍惜,故意逗逗他,见他答应地痛快,便也忍不住捻了一块放嘴里,果然入口甘甜,还带点桂花的清香,是小孩子会喜欢的味道。
“怎么样?”
“不错。”
霍思远便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李记的桂花糖是衡州的老字号了,一直开到现在。就是听说地方偏僻了些,你要是喜欢,就让寄孤带你去。”
岑源道:“董堂主日理万机,怎么好因为这点小事麻烦他。”
霍思远听了,神色黯淡了一瞬:“说得也是,那找个堡里的其他人也是一样的。”
岑源察觉自己兴许是说错了话,便另起了一个话头道:“少堡主与董堂主关系很好?”
“我俩自小一起长大。”说到这个,霍思远看上去又提起了精神,“寄孤是后山守墓的董叔从乡下接过来的孩子。那年乡下发大水,他爹娘死了,董叔就把他过继来当了养子。他年纪小的时候话很少,因为脸上有伤就常被后院那些孩子欺负。姐姐每个月十五都要上山给娘扫墓,一来二去注意到了,就接他回来当我的陪读。”
岑源道:“董堂主能得少堡主和大小姐真心相待,也是一桩幸事。”
霍思远笑了笑:“不是的,寄孤他能有今日,是他自己努力。
我自幼身体不好,跟不上学堂的进度,寄孤跟着我上课,学得都比我快,总要回来再帮我补课,有时候先生要我抄书,也是他夜里偷偷替我抄了交上去,免得我受罚。
我学不了武,又不喜欢一群人围着我。寄孤就偷偷去求了姐姐,跟着堡里的弟子学武,这样将来即使有什么危险,他也能在我身边保护我。
我知道外头不少人嫉恨她,都说他能有今日全是靠着姐姐。但我天天同他在一起,他暗地里付出多少,我都看在眼里。”
他神色间既有几分感慨,又有几分骄傲,可见这番话字字真心,对董寄孤能有今日,确实是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
岑源温言道:“我以前见董堂主冷淡,没想到竟也是个如此细心的人。”
“恩,”霍思远浅笑道,“他虽看着不好相与,实际上是个再心软不过的人了。”
“我不同意。”落针可闻的大堂上,谢敛低声打破了这一片寂静。
董寄孤转过身,语气并未因为他的当众反对而起波澜:“谢公子能说说理由吗?”
谢敛负手站在堂下:“风险太大,董堂主自问有几分把握?”
“七分。”
“我是说保证诱饵的安全?”
董寄孤一愣,微微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非常时期只能用非常手段……”
“这个非常也包括无辜者的性命吗?”谢敛的语气忽然尖刻了起来。
堂上静默了一会儿,霍芷接口道:“寄孤这个法子确实是目前最快就能见到成效的办法,虽要冒些风险,但与收益相比,这点风险霍家承担得起。除非谢公子还有更好的法子?”
她从堂上看过来,目光冷淡地落在谢敛身上:“她如今既是霍家堡的人,与霍家就在同一条船上。就算当真有什么不测,以一人的性命换取百人的性命,不值得一试吗?”
“大小姐说得也有道理……”堂中有人开口,接着便陆续有人附和道,“董堂主的法子若是能成,于霍家堡也是大功一件。”
“不错,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大祸当前,本就应该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