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云原本就是只妖，因为出了瑶池那件事，没能化龙。堕入下界后，埋于云梦泽地脉深处，原本也还有机缘能够化作人间凡龙，但是他不幸被人采尽了灵气，自家又不曾努力修行，之所以能够熬到现在，全凭着体内有花清澪的残骨。

到底是曾经教养过千年，真的要下手取骨、间接逼迫鱼妖朝云魂飞魄散，花清澪仍有些犹豫。

这该死的优柔，更多源自于他们同是妖与精出身。

这世界上的妖精越来越少了啊！

花清澪眼皮微垂，叹了口气。“景渊，你……可有别的法子护他不死？”

“没有，不能。”谢灵欢一口拒绝。

“当年瑶池那件案子还没破，”花清澪试图说服他。“就像你说的，知情的、不知情的，如今都死绝了。就算寻到了神尊，问到了真相，所有参与者都死绝的情况下，真相又有何意义？”

谢灵欢认真地观察他神色。“只是为了这个？”

花清澪见他语气似乎有松动，顿时欣欣然道：“嗯，只是这个。你也知道的，我于他只有昔日教养的义父子情，没有任何杂念。”

“哦，”谢灵欢似信非信，又掉头看鱼妖朝云。“你想活吗？”

鱼妖朝云扬起脸，从枝叶藤蔓中露出两片唇，笑道：“义父你到底舍不得我死。”

“别废话！本王问你，到底想不想活？”

“不想。”鱼妖朝云笑声寂寥。“义父，我不想活了呢！”

“哥哥你看，这可不是我不想救他。”谢灵欢拍着手笑了。“他自个儿不想活了。咱直接取骨吧！”

鱼妖朝云奋力扬起脸，似乎还想再表白花清澪，谢灵欢立即眼明手快地封了他全身，闭塞视听。

转过脸，对花清澪道：“就这样，先把你的残骨取回。至于当年迷案罪证，且留他三魂七魄，装入瓶中带回幽冥就是。”

谢灵欢处理的干净利落，偏偏又听起来在理，花清澪便点头道：“行，便依景渊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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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骨却进行的并不顺利。

两个半时辰后，谢灵欢望着幻海无根花中包裹着的花清澪，仔细擦拭他额头涔涔冷汗，轻声道：“若是实在艰难，便不留他魂魄了。”

反正鱼妖可有可无。至于瑶池那个事，谢灵欢也并不如何在意。他只是怕花清澪始终耿耿于怀。

花清澪挣扎着撩起眼皮，冷汗密布的脸上颜色苍白。“不，不是这个问题。”

谢灵欢挑眉。

“他体内竟然有我余下的七块残骨，”花清澪实在觉得匪夷所思，沉吟着道：“不过这七块骨头，都叫他割裂成碎片，七块都是碎片。”

呵！看来他还是低估了这只鱼妖的野心。

谢灵欢内心不爽，脸上神色就透了出来。“那就灭了他神魂，或者审魂，先逼他说出这七块残骨碎片的下落。”

幽冥审魂术极为骇人，听说被审魂者不能当即死去，煎熬长达千年万年，都不能够彻底地死。

那是无间狱。

花清澪张了张口唇，眼神略迟疑。“容我再试一次。”

谢灵欢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哥哥你确定？”

“……不确定。”花清澪叹了口气，晓得这人又醋了，不得不多解释几句。“我也不是怜惜他。”

“哦。”

“能问出来，岂不是大家都好？何必非得……”

“非得这么残忍，是吗？”谢灵欢咬着牙，冷笑了一声。“哥哥你就是护着他！”

第43章 巫山雨十二

云梦泽，地宫。

花清澪怔怔地望着谢灵欢，许久后，轻声地道：“景渊，你为何会觉得我护着他？你为何会觉得，在我眼里，他竟比你更重要？”

“难道不是？”谢灵欢怪叫了一声，冷玉般的手指轻点自家鼻尖。“你仔细看看我，嗯，你连我容貌都不认得了！在北俱芦洲洛阳城外翠螺山，你第一次见面就要杀我！我当时、我当时明明有自报家门，说了我姓谢，是昔日三十三天的青鸾仙将！”

“我那时魂魄不全。”花清澪蹙眉。“景渊，你不能同一个丢了魂的人认真。”

“哦——！”谢灵欢拖长语调，怪声怪气地讥讽道：“那我跟着你从幽冥到了巫山，你魂儿倒是找回来了。可你又怎样待我的呢？你没管我！你从头到尾压根就没管我！你忙着找这只鱼妖，你要同他说清楚，你要在他体内取骨，你和他……”

谢灵欢越说越气，连珠炮似的轰到这，他自己听了都觉得要被气炸了。不炸，对不起他自己！

“你和他总有事情要做！那我呢？！”谢灵欢指着自家鼻尖，气咻咻地道：“哥哥，你把我摆在什么位置？”

……胡搅蛮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