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花清澪泣不成声。

“那块腰牌，坠着刻录你名姓的血，它伴了我万余年。万余年……我从不敢片刻离身。但我终于寻到你那日，在下界北俱芦洲的翠螺山山头，你甫见面就要杀我。清儿，你可曾想过，那时我又是怎样的心情？”

“我……”

花清澪突然心里发慌。他从没仔细地算过他与谢灵欢间的种种！从来都是谢灵欢逐着他，每次他睁开眼，都能见到谢灵欢盘桓于他左右。他到底有多久，吸食着谢灵欢的冥气复生，三魂聚、七情全，这一切都是谢灵欢在陪着他。不止一次，他曾驱赶谢灵欢离开。

所以倘若谢灵欢当真累了乏了，想要离开他，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谢灵欢与广和神尊，可是一体呢！

在血渊底蜃蛇盘旋着粗黑的身体，口吐人言，嘶嘶地对他道，呵！他与帝尊好的蜜里调油。那位可是神尊呢！你拿什么同他争？

“景渊，不！”花清澪左边脸颊现出了森然白骨，眼底一片血红。“我不许你走！我什么都争不过！我什么都不如广和神尊！我只有、我只有这一腔痴慕着你的情思，你……要吗？”

花清澪桃花眼底血红弥漫，泪化作了血，一颗颗滴落在谢灵欢肩头。

“倘若情思你不稀罕，我所有的，只要你肯留恋，就、就都是你的！”花清澪眼泪滂沱而下，颗颗血泪，落地化作相思子。“可你是幽冥黄泉之主，你来自于大千世界，你所要的，或许我竟没有。”

谢灵欢张了张嘴。

花清澪却又凄楚地隔着一地玲珑血红相思子问他。“景渊，你要我吗？”

谢灵欢倒没料到他能发痴至此。他被花清澪打击太多次，累积万余年心酸，恨意千重山。但当真见到花清澪为了他哭成这样，他又舍不得了。

“嘘，嘘嘘！哥哥小声些！我总是要你的。你就是我眼中的长生花、是我轮回井边的骨中血，我哪敢不要哥哥你啊！”谢灵欢把花清澪反抱在怀内，亲吻他沁血的魔泪，厮缠了许久。

书华殿上空突然传来云线被划开的声音。

谢灵欢扬起脸瞥了眼，忽尔勾唇一笑。“你我大婚在即，帝尊已派了云车青鸟去各处送信。你看！那就是去往我幽冥界的车！”

一辆云车由八匹天马拉着，正飞奔划过书华殿上空。天马腋下生白翅，四蹄踏云，瞧着十分神骏！云车上送信的仙官头戴高冠，一身紫衣整齐，怀中抱着柄麈尾，端然如画卷中人。

花清澪随他目光看过去，抬起头，目光血红渐散。“啊，那是碧落天送信的云车吗？”

昔日他在碧落天做仙帝时，各界往来都靠灵符，心念一转，音讯便到了。他倒还没见识过这样气派的场面。

“可不是送信的书吏！”谢灵欢咂摸着嘴笑道：“我幽冥界的书吏惯来埋头案卷，不懂得妆扮，此番大婚蜜月后，须也学这三十三天，整饬起来。”

花清澪满腔情思瞬间被浇灭了。

“景渊，”他头疼地抱怨道：“你好歹是个幽冥之主，能不能不要处处都与别家比？”

谢灵欢怪叫了一声。“噫！怎地能不攀比？这派头十足的场面，大家都爱看不是！”

“不是。”花清澪驳的截然。他转身就推开谢灵欢，颇引以为耻，边往书华殿外走，边勾唇嗤笑道：“虚头巴脑的派头什么的，果然只适合碧落天！”

“瞎说！”谢灵欢忙大步赶上他，不服气地辩道：“渊狱刚开始扩建，秩序眼看着才将将建立，正需要气派门面！”

“哦？”花清澪回头斜斜地觑他，入鬓长眉轻挑。“费这许多心思作甚？景渊你不是要走？”

“谁说我要走？”谢灵欢搂住他咬耳朵。“哥哥这样子美艳，我若走了，你指定就叫别人叼走了！”

“呸！我又不是块肉，怎地叫叼走？”

“嘿嘿嘿嘿，”谢灵欢笑声顿时下流。“可不就是块肥美的鲜肉！”

“你！”

花清澪愤然推开他，甩袖怒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狗嘴，才好叼肉不是？”谢灵欢上下扫了他一眼，目光里都透出垂涎。“叼多了，也不晓得蜜是不是一样的甜？”

花清澪抬脚就飞身出了书华殿，飘飘摇摇，直追那辆去往幽冥界的云车。

“哥哥等等我！”

谢灵欢嗖地一声追上，在花清澪落座时，他屁股也已稳稳地坐在了云车内。俊美面目含笑，口中却一本正经地咳嗽了两声，道：“咳咳，正好有车，本王且与哥哥同归。”

驾车的小仙官战战兢兢，拢袖朝这两位不速之客先是行了个礼，试探地问道：“两位也要回幽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