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盛唐种牡丹+番外(1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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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鼎泰
一位中年男子应声出列。顾越抬了抬眼,总算看清这人的庐山真面目。浅眉眯缝眼,相貌身材不过平平,倒是匀袖行空手拜礼时,拱手与心平,还算讲究。
“不必多礼。”顾越接着说道,“只是不知方司仓亲见这场祸事,有何感想?”
方文成含泪答道:“顾大人,虽然漕运之事如今已与仓曹无关,下官也不敢越职多言,但见百姓的血汗染透长堤,心里难忍,若有能分忧之处,定万死不辞。”
顾越忍俊不禁:“万死不辞家国事。”方文成蹙眉:“顾大人,为何发笑?”顾越说道:“方司仓说的不错,漕运之事,今后确实不在仓部操劳的份内,于此地见你们,也是刚巧而已,和匪贼劫持量具没什么关系,主要还是谈青苗税。”
顾越身为转运副使,同时,也是尚书省户部仓部的郎中,经手十五道田税。
于是,按顾越的要求,诸司仓背了一遍典法:“每岁,据青苗徵税,亩别二升,以为义仓,以备凶年;将为赈贷,先申尚书,待报,然后分给。又岁丰,出钱加时价而罗之;不熟,出粟减时价而耀之,谓之常平仓,账具本利申尚书省。”
“顾大人的意思,”方文成瞥了眼左右,“是让下官们,现在就据账禀报么?”
顾越点了点头,直接问道:“去年和前年,算是什么年?”方文成回:“涝年。”顾越说道:“不尽然,顾某在此听闻,河南本府只有南部五十里受洪灾。”
方文成道:“禀大人,灾年是户部公判。”顾越道:“那公判之前,贵司发牒申过尚书省没有?”方文成道:“容下官回去详查。”顾越道:“不必回去了。”
“顾某为官,赋诗难堪,应制更逊,本就只因治理关中常平仓有功,方才敢上任户部仓部。都说人不忘根本,所以,顾某一直有个习惯,账册不离身。长亭。”
季云把近年来尚书户部所收到的牒文全部翻查仔细,确有此牒,却迟了一日。
方文成擦了擦汗,解释道:“还请顾大人明察,明文有规定,若遇风水浅不得行者,即于随近官司中牒检印记,听折半功,如此,一日的差池是容许的。”
顾越道:“那为何不骑马,非坐船?”方文成:“这……”顾越道:“回答。”
“一日之差,致使常年误判为涝年,徵青苗税亩二升,转入义仓为赈贷所用,既如此,顾某经手还算清醒,必多问一句,方司仓,这笔钱粮,去了哪里?”
如此锱铢必较,盘问整整六年,凡失误之处,悉数被县令邱仲刻在石柱之上。
“看来,方司仓应先问问洛阳父老乡亲,何为渎职,再谈万死不辞家国事,顾某也略通篆刻玉石之术,往后,这石柱加不加笔划,全看方司仓悔过的诚意。”
全程,未提漕运损耗半字,就像那些白色的旗帜和悲痛欲绝的哭喊全不存在。八州司仓惶惶然看着方文成双膝跪地哭冤枉,缄口不言,回去纷纷连夜补起公文。
然而,顾越立的这根石柱,虽换来了月余的安宁,却没能挽救已耽误的工事。
四月,中书省下行公文,命先释工役,引汴河种水稻,待秋后再行修筑堤坝之事,如此,是漕改让利于农时,等同于宣判转运使团在年内无法完成任务。
不仅是河阴,与之接近的太原仓、三门仓,同样面临着相似的困境与抉择。
门下让中书,似乎是裴耀卿让了张九龄,可真正要担责任的,还是各仓副使。
公文中的刀剑与血泪,从来如此春风细雨,不知因何而起,来去无声无息。宦海茫茫,又不知多少曾挺过巨浪的行舟人,在这次涓涓流水之中失去了清醒。
一波如此三折,谁也迟疑,李隆基不闻不问,仍设宴乐于朝堂,作《令长新戒》赐天下县令,于是,臣子开始揣摩圣意,百般寻求能够替代漕运的新办法。
一时间,百家争鸣。
兵部尚书信安王李祎,因国家用度不足,向中书省提议,不要禁止私人铸钱。
与此同时,伴随霓裳曲成与日食天光,洛阳城也奔涌起一股呼喊迁都的洪流。
各大世族议论不绝,既然东都如此繁华,那么只要迁都,按照原有的运输制度,加之引水屯田,荒年也能跟得上供给,何必还要承担改制漕运的高昂代价?
是夜,一盏陶豆灯照着一方公案,一卷薄薄的竹简,被清风吹开二三竹片。
季云进门时,顾越手揉着太阳穴,另手拔了下灯芯。仅仅月内,已燃三斗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