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之役(498)
虚空混沌, 荒芜死寂。
遍目都是虚伪的假面。
他听见周围有金属的碰撞声,而在这鲜血和死亡中,他只能低头寻觅着少年身上的气息。
像是追逐着少年的气息他便能逃离那些如天幕般压下来的面具。
巨大的行走于世间的古兽乌特加德, 恐惧的人类如同献祭般吟哦着。
那时山洪咆哮,所有的人都说那场洪灾是乌特加德带来的,乌特加德便是灾难本身。
而他身着白袍,抬头望着乌特加德。
他本以为乌特加德会杀死他, 但是没有。
那只巨大的古兽只是低垂着头颅望着他。
皇轩烬一手执剑,一手护着身边的维希佩尔,锋利的古剑在沉重的钢管中错落而下。
他的手从维希佩尔手上的染血右臂上滑下, 维希佩尔的身形消瘦,他甚至能感受到维希佩尔白色衣袍下的骨骼。
一瞬间他突然觉得维希佩尔非常脆弱,像是科林斯圣路易斯街上最奢贵的橱窗上摆着的冰晶碗。
曾经他游荡在科林斯的街巷中时,他曾无数次路过那个橱窗,只是他从未走进过那家店铺。直到有一天,再也没见过那个冰晶碗。
其实有的时候他倒希望维希佩尔是货架上明码标价的珍宝,就算不能拥有,也能看一眼就绝望。
在斩断身后那名食骨者的喉咙之后,皇轩烬直接把小茉莉从车中拽了出来,然后一手护着小茉莉一手拉着维希佩尔从卡车撞出的巨大坑洞中翻入了巨大的仓库中。
当他从车顶的巨大碎石上跳下而后抬起头的时候却瞬间愣住了。
天光从仓库破损的顶棚落下,仓库的正中绘着猩红的图案。
像是蛇一样的,扭曲而纠结。
他想起了那场旧贵族区的火灾,所有的一切都在大火中燃烧。
浓郁的绿色天鹅绒窗帘,戏台上跌落的吟哦者。
他皱着眉,想着那场幻境中最后的布偶戏和邀请函。
“看来我们准时赴约了。”
皇轩烬踩上了仓库正中猩红的图案,轻捻着红色的砂石。
“如今的这里已变成不义者的索多玛,蛾摩拉,自诩为神的人伪造了神谕降下火焰。”
少年只身站在仓库泄落而下的天光中,他斜仰着头,像是要透过仓库的顶棚看向天际。
他念着拿出《弄臣》中的台词,像是个无论故事如何发展都面无表情的报幕人。
“他们不进来的吗?”皇轩烬透过坍塌的墙壁看向外面,卡车已经严重变形,看不见外面什么情况。
“估计是被下了无论如何都不能进来的命令吧。”维希佩尔走近说。
他捡起阵图上一小块月光石。
温润的月光石上猩红的印记狰狞。
他合上掌心,垂下眼。
无数的光影掠过,他感受到了月光石中微弱的魂识。
摇晃的台阶,人影恍惚,像是那些魂识要带他去什么地方,吊顶上的水晶灯光影斑驳错乱。
舞厅的尽头,女人缓缓放下雕花骨扇,抬起眼。
棕红色的短发像是阿纳金的丝绸。
是紫罗兰夫人。
她其实并不是那种完美得挑不出一丝错的长相,甚至相比失乐园的不少姑娘她都不够美。可她自矜地抬起头的一瞬间,你会觉得,在这里,不会有谁比她更值得你去停留目光了。
光影恍惚,厚重的巴洛克窗帘被风鼓起。
女人起身,端着酒杯向恍惚的人影走去。
下一刻,所有的一切烟消云散,笙歌灯火如琉璃般破碎。
九街黑暗的巷弄,男人的胸口被划上了狰狞的图案,鲜血流淌。
……是那些失踪的男人。
黑色的乌鸦在枯树上鸣叫着。
魂域中维希佩尔的身影也化作鸦鸟,他追寻着那些微弱的魂识的气息。
在那些魂识暂时幻出的魂域中,遍布着无数的面具。
鸦鸟飞过,大片的面具破碎,现出黑色的雾气。
维希佩尔掀开了角落中的一只面具。
“我经常梦见一场火灾,到处都是燃烧的火焰。”紫罗兰夫人穿着丝绸的睡衣靠在窗边。
“是你童年的那场火灾吗?”床上的男人问。
“我不知道。我经常梦见那场火灾中,玫瑰在火焰中盛开,而我拿着刀,杀死了一个男人,于是所有的玫瑰瞬间凋零。”紫罗兰夫人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说:“可我童年的那场火灾,我只是在床上睡了全程,医生说我昏迷了整晚。”
“那场火灾以后你回到那里去过吗?”男人问。
紫罗兰夫人摇了摇头,“我不喜欢废墟。”
“可你难道不想弄清所有的一切是怎么回事吗?”
女人摇头,她看向远方的晨雾,目光迷离,“这世上多的是不了了之,因为这世上多得是不想深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