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臣(10)
一刻钟后,预想中的撕裂声仍未传来,方镜打了个哈欠。
又见那贼劳作半晌,似乎连牙也用上了,依旧无济于事。
方镜瞧他抹了抹额头,料他已然出了满身汗,着实为他辛苦。
又观摩片刻,方镜忍不住了,在黑暗中幽幽道:“朝服面料是为上品,又经缂丝织造,轻易不能扯断,若你需要,右侧桌上便有剪刀。”
那贼乍然听见人声,瞬间停止了动作,保持着拉拽的姿势,一动不动僵在那里。
方镜不待他反应,又道:“金鱼袋也在桌上,你可一并剪了。”
小贼终于反应过来,一个激灵,扔下官袍,跳窗跑了。
二十听见动静,立马闯进屋来。
方镜仍坐在床上,指了指窗户道:“追过去,打狠些。”
二十道了声“是”,也跳了下去。
“大人,你没事吧!”十九听见声响,忙也进了屋,见漆黑一片,忙掌了灯,感觉到冷风阵阵,又赶紧把半开的窗子关上。
“没事。”方镜披衣下床,捡起地上的官袍,上面抓痕严重,前襟被扯出许多细小口子,下摆因被小贼踩在脚下,脏的不成样子。
十九见了,忙从方镜手中接过,瞧见上面的满目狼藉,痛色道:“作孽啊,这叫大人怎么穿!”
“大人不必担心,”他很快镇定下来,又道,“等天亮了,我便去织造府,叫他们趁着休沐这几天为大人重新赶制一套。”
“不必着急,”方镜瞧着官袍上的裂口,坐了下来,道,“过了上元节再说。”
十九不懂:“可上元节后,大人便要上朝了,没有官服如何是好?”
方镜仍望着官袍,道:“我自有道理。”
他回到床上,又对十九道:“你去把它剪碎了,仔细收着。”
“......大人,”十九抓着官袍的手有些颤抖,“我怎敢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方镜已重新躺下,背对他道:“天亮之前未剪完,一日不许吃饭。”
“......是,大人。”十九听罢,咬咬牙,将官袍小心叠好,抱着出去了。
翌日,十九正在为方镜更衣,二十来报:“杨涓去了古月楼。”
“杨涓?”十九疑惑,“可是那水清真人?”
方镜道:“正是。”
十九将佩玉系在方镜腰间,道:“这水清真人不在家清修,怎去了那风月场所?”
方镜道:“他与何人一起?”
二十道:“独自一人。”
方镜在匣中拣了把折扇,握在手中掂了掂,走出了房门:“听闻古月楼的桃花酒不俗,本官也该去尝尝。”
一刻钟后,方镜站到了杨涓面前,作揖道:“杨大人,好巧啊,你也一大早便来追欢买笑?”
瞧见来人,杨涓放下酒杯冷笑道:“贫道愚拙,不似方大人有这般雅兴。”
“那不知杨大人为何而来?”方镜在他对面坐下,又道,“可是在等人?”
杨涓盯着他,冷然道:“本道求仙问药,自然前往消息灵通之所。”
方镜笑了笑,玩味道:“此处人流涌动,达官显贵、富族子弟多来聚集,确实为打探消息的好地方。”
他又道:“只是杨大人该往楼下才好,楼上僻静,闲言碎语听不真切。”
杨涓道:“不劳方大人费心。”
“哟,方大人,水清真人,幸会幸会。”
听见声音,方镜看向来人,就见陶逊掀开帘子走进,身后跟着六羌使臣。
“水清真人来此地仍着道袍,修行诚心可鉴。”陶逊朝二人作揖,又道,“这位是六羌使节图尔果大人,两位先前已经见过。”
四人分别施礼,陶逊和图尔果便也坐下。
陶逊道:“水清真人潜心修道,足不出户,今日在此得见,实属荣幸,我敬水清真人。”
杨涓举杯:“陶大人客气。”
方镜似是不经意道:“说起来,图尔果大人来奚,杨大人恰巧出关,两位想必有缘。”
他拨弄着折扇,不动声色道:“也多亏图尔果大人,杨大人半年来首次于宴会上现身,我等才能相会。”
“真是如此吗?”图尔果眉目间皆是惊喜,放下筷子,对杨涓坦然道,“多谢水清真人厚爱,图尔果喜不自禁。”
“使节大人言重,”杨涓客气又疏离,“迎接使节大人,是我等分内之事,使节大人不必介怀。”
图尔果道:“无论如何,是我的荣幸。”
陶逊见几人客气来客气去,便道:“各位大人既然来此,便是为了消遣,莫要拘礼才是。”
他与众人添了酒,道:“此处的桃花酒在绵启城是出了名儿的,我与图尔果大人便是为此而来。”
方镜见此,放下折扇,端起酒杯饮了一口,道:“确实为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