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重妆华(17)
“你怎么晓得的?”我问。
“此处有两种力量,外面那道结界,浑然霸道,有睥睨之姿。”梅子否说着,将我带到竹屋外室,那正中的案几上,放着置剑的架子,上面摆着把秀逸jīng巧的长剑。他道,“这是那女子之物,还残留着些许力量。与结界之力浑然不同。”
我听的似懂非懂,余光瞥见案几上有一片玉简,好奇地凑过去念道:
“雾也赠明玥,本心莫相忘。”
我反复咀嚼,不确定地看向梅子否:
“这个“玥”,该不会指的是我?”
梅子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不会吧!”我睁大了眼睛,“掉馅儿饼还能有所指定?”
而后我恍然大悟:“还是说,这位前辈跟梅梅你一样,未卜先知,晓得后世的我们会来此地?可馈赠一个不相gān的人,这位前辈还真是大方啊。梅梅,是不是修为高深的人,做起事来,越是不讲究因果,随心所欲?”
“或许。”梅子否指向那片玉简,“但这位前辈并非与你毫不相gān。你可见过天册皇帝的字迹。”
“见过,阿兄给我收集的典藏里,就有天册皇帝的一本批注。还是孤本原……版。”我的声音戛然隐没,脑中有一道惊雷呼啸而过,我不可置信地拿起玉简,与记忆中的字迹仔细对比。果然如出一撤。
即便觉得有些荒谬,这推测也不是没有道理,当年天册皇帝平定天下之后便芳踪杳然不知所踪。她未有子女,继位者是她妹妹,将天册帝奉为神明。这位女帝横空出世,不知所起,不知所终。野史杂记便不说了,连正使都如此记载:北伐捷,六合统,归至辋川,遂羽化,登九重。
若按梅子否所言,恐怕不是羽化登仙,而是归山修行。至于他说的“眷侣”一事……或许就是那名男子将我的老祖宗拐上山的?
我拿起雾也,拜道:
“多谢老祖宗馈赠,宝玥铭记老祖宗教诲。”
感激之余,心里有些开悟,我看向梅子否:
“冥冥中自有因果,甚是玄妙。梅梅,你是随心所欲,亦或也有自己的因果?”
我问的比较含蓄,还是想要知道他为何不计代价的帮助我和阿兄。
然不愧是变脸高手,又不晓得哪句话触了他的逆鳞,冰冷中又添yīn郁。他一语未言转身就走。
好歹有过同生共死的经历,我厚着脸皮,没把他当外人,冷着脸也吓不到我。我紧跟着追了出去。
梅子否跪坐在野樱下的坐案上,也不知哪里来的竹简,他看的很认真的样子。我发现这旖旎绽放的花树,竟不及他的姿仪赏心悦目。
而梅子否也许没想到我的脸皮有这么厚,被人甩脸之后还好意思追上来。他余光瞥见了我,不动声色地收起竹简。还是叫我看到了“静心经”三个题字。
我摸了摸鼻子,厚着脸皮蹭了过去。
“对不起啊梅梅,既然你不想说,我不问就是。”
梅子否已经恢复了平静,好像有些怅然,有些迷惘。
“改变了因果之源,其间又是一番际遇。”梅子否漠然地说,“不过我早已决定,此生只求渡劫飞升,不染红尘。”
我觉得我恐怕不是个很好的倾诉对象,这也不全是我的缘故,嵇玄山的尽头,他所在的世界我毫无所知。他说起话来,总让我云里雾里如听天书。
不过我想,我虽不是智多近妖的早慧者,大约也不是愚不可及的木头疙瘩。我约莫觉着,梅子否的话,应该有他的言外之意,那是感情的归宿,是我不明白的地方。而字面上的意思,我想我可以试着回答。
“我呆在花台殿的十三年里,也是不染红尘不问世事。尽管我能从书籍和阿兄的诉说中获取知识。但当我来到外面,虽然这经历着实有些‘惊心动魄’,我还是非常庆幸。书本上的知识不是没用,而是有些苍白。”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没有对你指手画脚的意思,浅薄无知的我,还没有那个资格。我只是觉得,学以致用,当它们融会贯通……当它们叠加起来,会变成一个全新的,更广阔的世界。”
正如我目光所及……
我侧头看向梅子否:“红尘练心,也是不错的经历不是吗?”
我只能用我贫乏的词汇诉说我的浅见,也不知他有没有被我绕糊涂了。也许我不是回答者,反而是倾诉者。细究起来,我和梅子否不过初识而已,奇怪的是,当我不去注意“初识”的前提,总会下意识将他当成相识多年的故人。是因这短短的经历让人恍如隔世?模糊了时间的界限?
白首如新,倾盖如故。我们算不算忘年jiāo呢?噢,不对,他说他比我大不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