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衫薄【CP完结】(93)
陈昭也跟着坐起来,轻推李濂上臂。他只一动,便不由得“嘶”了一声。李濂连忙关切地问他可曾伤到哪里,现下可还能下床。
“没事,”陈昭答道,“只是腰腿有些酸痛罢了。”昨天他除了初时有些许疼痛外,整个过程中都再无其他不适。
两人坦诚相待,也不好直接叫宫人进来。李濂便先穿好中衣,转过头正好看见陈昭露出的身子上遍是荒唐痕迹,生怕自己把持不住,连忙将目光避开。
见此情形,陈昭又笑他:“你自己搞出来的,怎么就看都不敢看了?”
李濂心说是你先怕我再有了心思,现在却敢反过来笑我。但也顾忌着陈昭的身子,只能安心等人穿好中衣,再唤宫人来服侍更衣。
用完早膳后,李濂也不急着往正殿去。
自他登基以来,陈昭与他相处多日,知道他向来勤勉,还未有过这样懈于政事的时候。便劝莫要将时间耽误在自己身上。
李濂却是想着他虽政务压身,却也不至于连一天都耽误不得。
再者说昨晚毕竟算是两人洞房,哪有洞房第二天就被赶去干活的道理?
“你还是去吧,”陈昭催促他,“到时候让人知道你因我耽搁了政事,被骂的还不是我。”
毕竟我的九郎是要当千古圣君的人,他在心里想,万万不能沉湎于外物。
李濂虽恨不得腻在陈昭身边,一步也不愿离开,却也清楚陈昭这话说得没错。若是陈昭当真影响到了他处理政事,便不止是被人骂上几句的事了。
见他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的姿态,陈昭又随口提到:“我等下回永昌坊一趟。”
这些天陈昭在内宫整日无所事事,又多有不便,因此他白日里总要出宫去。李濂知道此事,心中也怕陈昭在宫内时间久了,触景伤情,便连忙应下。
用过午饭后,陈昭便到了永昌坊的宅邸之中。
此处虽为李濂登基后所赐,但他少年时便没能在京中开府,除却宫中与此处,整个京城中竟再无一落脚之处。况且李濂派人将院子仔细打理过几遍,又按着他二人的心意修整过一番,也勉强能称得上是“家”了。
陈昭尝听人说落叶归根需得是在自家常住的屋中阖眼,他不知道此处是否能算得上。但他并不想在宫内,尤其是李濂所居的武德殿里自尽。
进屋后他便唤人来焚香沐浴。
待更衣后,又向人要了上等的青雀纸来。李濂从不短他用度,号称一两金一刀的洒金笺纸就在库房中备了许多。
他之前答应李濂救一个人便拿一封贺表来换,到如今还剩着许多份。
像是平定临化城之事,按理来讲,捷报传至京城时,他就该写个谢表呈给李濂的。但李濂好似忘了一般,没对他提过一句,也没叫人拿来一份已经写好的谢表叫他誊抄。
他提笔斟酌半晌,只写了“臣昭言”三字。在草稿上删删改改,却无一句可放于表中。
陈昭不免记起,在多年前他以亲王之尊被放逐四境边远之地时,每逢年节都需给京中上表以贺。
可他那时候对皇父心存怨怼,能平心静气的写几份公文便已属难得,根本写不出来一封封贺表。总是在桌案前坐了半天,纸上也一个字都没有。
还是李濂见他为难,主动提出帮他来写这些。
李濂文学承自长兄,做诗赋时文风清丽,不加雕饰,但贺上时,却能写得工整华丽如堆锦簇。
两三次过后,他便再不肯费心去写这些东西,每次都求李濂来帮他。李濂总是嘴上说最后一次,之后再也不管,却每次都在他恳求之下答应下来。
陈昭又坐了一会儿,便放弃了自己写一封贺表的想法,在纸上留出大段空白,只在最后落上花押,又盖上自己的私印。
他将空白的表章收好,又拿起一张青雀纸,想给李濂留封私信。
同样提笔许久,除却最开始的称呼外再不知该如何落笔。
但过了一会儿,又觉得一字不留也不大好,便写了几个字,放在桌上醒目位置。
他有时也会想,若是一直这样活下去,于他而言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与李濂重逢至今,他是真的舒心且放纵,好似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便不会再去想其他事,史书骂名可抛之脑后,家国天下也与他再无干系。
却实在对不起那些曾为大周效死之人。
何况他早在李濂进城的前夜,就答应过黄谅,待天下安定,自己便立刻赴死决不偷生。言犹在耳,他片刻不敢忘。
他信奉天子自有死法,兵刃不得加身,不会想着用什么碎瓷片来自戕。他曾经对李濂说,等到时候让李濂给自己一杯鸩酒,但现在看来,他觉得自己怕是等不到这杯鸩酒了。